□年微漾
年微漾作品
□年微漾
年微漾,原名鄭龍騰,1988年出生于福建莆田。自由撰稿人,原創(chuàng)音樂人?,F(xiàn)為榕樹下城社團(tuán)社長,突圍詩社成員。作品散見《詞刊》、《福建文學(xué)》、《詩歌月刊》、《詩潮》、《青年文學(xué)家》等。目前供職于某機(jī)關(guān)。
重陽節(jié)過后,螞蟻一點(diǎn)點(diǎn)搬動雨水
在落葉上起草冬天
想起你的勤勞,就是每日擦洗相框
然后把它放回
坐北朝南的位置。黃昏中,叼著炊煙的小鎮(zhèn)
把夕陽彈進(jìn)房間,鑰匙和鎖
多像一對聚少離多的戀人
讓人懷疑生銹的愛情,能否打開下一個春天
你曾說,等田野上開滿鮮花
你會流連其間,并摘下其中的一朵,用作孩子的乳名
我能夠摘走你的聲音嗎?整個海岸線
多像竹編的搖籃
我的兄弟,讓大海哄你入睡:晉江的夜,榕城的夜
那些光陰如同泡沫
我們活得花天酒地,且未被媽祖拋棄
我們多么幸福,作為媽祖的孩子
入冬的南方降雨稀少,拮據(jù)的氣溫拒絕將石頭
借給青苔。親愛的妹妹
枇杷成熟的時候,像我日益干燥的肺
無法完成富有激情的朗誦
這是一首缺頁的詩
蠹蟲蛀過那里,并咬壞了詞語的屬性
只有仙人掌還綠著,種植植物的男人
不愿向冬天
繳出旗幟。天色陰沉了下來
如同他低下頭,專注而頑強(qiáng)地老去
遠(yuǎn)方的火燒云灼傷天空
一群黑色候鳥飛過,像不為人知的陣痛
從四分之一站臺開始,愛上一次旅行
可以坐在鐵軌上抽煙、等車,和海子交談
列車必須為我暫停幾分鐘
如果討論尚未結(jié)束
如果車上的妹妹緊急分娩
允許它背道而馳
像雨水壓彎睫毛
秋天鎮(zhèn)壓性欲
黑住在夜晚的房子里,讓人麻木
我的窗戶沒有思想。我的妹妹沒有名姓
我的妹妹沒有名姓,每個人都可能是她
如果街燈突然亮起來,像她推開門催我吃飯
我的小老弟終于熬出了喉結(jié)
站在院場中央
逼迫棉花排斥水分,接受陽光
他父親去世的那天外面下很大的雨
祖訓(xùn)再一次被刻上墓碑
一直升到了山頂
遠(yuǎn)遠(yuǎn)看見名字里帶玉的姑娘
遠(yuǎn)嫁他鄉(xiāng)。群山咬斷小路
仿佛石沉大海
雨水的拖沓,像一首詩
緩緩流傳。李易安手捧碎布
縫出雷同的天空。我看見天的弧線
和被不斷壓抑的南方
故鄉(xiāng)是一個平胸的小女人
她美得矜持,不容易讓人看出身孕
在去溪邊洗衣的路上
蛙聲壓倒了稻田,并借此抬高村莊
整條閩江掰開了骨骼。汽笛聲碾碎碼頭后
來不及拆封的蜜
紛紛退回花朵的身體
月光像一只蝴蝶
博愛而鎮(zhèn)定,在榕城的屋檐下
它拒談今夜長春的雪
水草上的蟲卵,在倒敘蛺蝶的簡史
聽!季節(jié)的翅膀撲干雪水,冬天正在訣別
啟示我換用另一只手寫詩
使一場大霧重新起義,投奔謙遜的村莊
被打碎的牡丹
終會沿著瓷器的裂痕,找回春天
嘎達(dá)梅林的女人
化成鴻雁,住在江邊
江水漲了又消
秋天在一場雪里草草收場
她的男人嘎達(dá)梅林
天亮前會吻別兒女
云層如同駿馬
一路瘦到南方
聽說鐵路修到了海邊
楓亭港里的美人魚,隨時會坐火車來找我
我的荷包已經(jīng)整整戴了六年
上面有顆珍珠,晶瑩又閃亮
凌晨兩點(diǎn)半
夜色終于揉碎所有的燈光
妹妹走出站臺
看到外面正在下雪
她的淚一經(jīng)流出
就會結(jié)冰
不易被人察覺
她幾乎就要
流盡整個南方的水分
而我的瘦
類似于單薄的海岸線
逼近長春
沿海鐵路充斥腥味
火車饕餮昨夜繁華
在福州
我不斷向月亮
進(jìn)貢著多夢的夜晚
于手機(jī)短信里
只談溫差
不談時差
黑色貓頭鷹又在就著溪水,吞食月亮
午夜的抑郁癥
大于整個冬天,無法橫放于山崗
孩子孵出來后
它一度變得焦躁,但叫聲依然粗獷
像未經(jīng)雕琢的壽山石
它無意間丟失了一根羽毛的輕
這多么令人惋惜:一只鳥的神性,曾足以讓時間整夜停頓
妹妹,你的枕頭真軟,像風(fēng)濕
不能使人信服的疼痛
肢解了夢寐:你才離開我一個月,卻仿佛一別數(shù)載
草木凋敝,河流結(jié)冰
我想請你到河面上
跳一支舞??茨堑褂岸嗝辞逦?,因我愛你愛得如此深刻
它來不及糾正北方口音
不愿打開聲帶,中傷一朵花豐富的表情
它要在傍晚時分
和自己的童年劃江而治
越來越窄的黃昏,只夠鐘聲側(cè)身而過
像清脆的金幣
不停反光。而江水是有野心的
企圖買下整個夜晚,擦掉所有國界碑
雨下了一陣又一陣,像鄰居家的小男孩
才擦干眼淚,又開始哭
他不小心打碎了魚缸,紅色金魚奄奄一息
和鐘擺討價還價的生物鏈
已牢牢地拽在街頭小販的手中
它們在山上打開回憶錄
長頭發(fā)的小情人,曾留下篇幅短暫的春天
雨下整夜,想起那首《七里香》
高歌時的黯然,唱罷時的沉默,仿佛知名不具
當(dāng)衣袖越來越短,褲管越來越短
一頭老牛的壽命
也越來越短。只能靠吃回頭草來度過余生了
我愿放任我的王朝
滅于無為而治
我要緊緊抱住你
把我的骨骼,交給你的肌膚
把你的鮮花,擠進(jìn)我體內(nèi)的春天
一只黃鸝死在了黃昏,雨水
是它留下的全部遺產(chǎn)
晚些時候,螞蟻會搬走它的心臟
左心房里的那把落葉,勢必驚動安靜的廣場
你聽,哄睡了英雄與白馬
廣場疲憊不堪
當(dāng)夜色鍍滿青銅
我會祈禱開遍油菜花的田野,能與大海接壤
落日像鐘表,看不清刻度
我已經(jīng)老了
醉眼昏花
天有時下雨,有時不下雨
一對鳥兒飛來飛去
我嫉妒它們健碩的心臟,和此來彼往的愛情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
我終于原諒了火車、對戒和黃昏
遭受分離的事物
都陳舊不堪,都比季風(fēng)更緘默
螞蟻的軍隊舉重若輕,從廣場上搬走一個個王朝的背影
多愁善感的詩人,將在某個漢字里
身染絕癥
不愿離棄的被窩,像面對屏幕前
久未更新的博客
冬天遲遲無法刷新我
我的眼淚飽滿,是一些全角輸入的失效的域名
你有一分鐘的壞,和三分鐘的乖
所以我習(xí)慣
緊緊擁你入懷,再被你深深依賴
你有蔚藍(lán)色的獨(dú)白,和透明的傷悲
所以整片大海
掩藏不住你的一滴淚
我不愿看到你落淚
即使眼淚為我而流
我會告訴你我愛你
勝過愛這世間所有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