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列夫·托爾斯泰
我變了許多,但仍沒有達到我希望的完美程度。我沒有執(zhí)行我對自己的規(guī)定,執(zhí)行了也執(zhí)行得不好,沒有鍛煉我的記憶力。
為此,我在這里寫下一些準則,如能遵守,我想對我會大有裨益。
1.規(guī)定必須做到的事情,要不顧一切地去做。
2.既然做,那就好好做。
3.忘了什么,別去查書本,要盡量自己想起來。
4.經常強迫自己的大腦盡全力去工作。
5.永遠出聲地讀和想。
6.別不好意思對妨礙你的人說他們妨礙了你。先向他們暗示,如果他們不明白,再向他們道個歉,然后告訴他們。
人生的目的是什么?最后我總是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人生的目的是盡一切可能促使一切存在著的東西得到全面發(fā)展。
我荒廢了許多時間,起初沉湎于上流社會的種種樂事,后來又覺得靈魂空虛,耽誤了正事,即以我自身為對象的工作。長久以來使我苦惱的是,我沒有一種能夠決定整個生活方向的來自內心的思想和情感,什么都是走著瞧?,F(xiàn)在我似乎找到了來自內心的思想和恒久的目標,那就是增長意志。我早已開始向這個目標努力,只不過現(xiàn)在才意識到,這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思想,而是與我的靈魂緊密結合在一起的思想。
我發(fā)現(xiàn)我的癖好主要有兩個,一是好賭,一是好虛榮,而虛榮心有數(shù)不清的表現(xiàn)形式,諸如要表現(xiàn)自己、輕率、不在意等等,因此就更加危險。
墨顏躲到我身后,訕訕道:“那個,天君旨意是令我輔助你捉妖!這下海之事,本仙子就不親力親為了,給你一個立頭功的機會……”
幸福有兩大類,即樂于行善者的幸福和愛好虛榮者的幸福。前一類幸福來自善行,后一類幸福來自命運。必須使善行深深扎下根來。建筑在虛榮之上的幸福會被虛榮毀掉,因為名譽毀于惡言,財富毀于欺詐。
把自己的幸福跟物質條件——妻子、兒女、健康、財富聯(lián)系在一起是糟糕的、可怕的、荒謬的。一個人可以有妻子、兒女、健康等等,但幸福卻不在于此。
有時你想過一些事,又忘了想的是什么,但還記得、還知道是哪種性質的想法,憂郁的,沮喪的,沉重的,還是愉快的,振奮的;你甚至記得思維過程,起初是憂郁的,然后平靜下來,等等。這種回想正是音樂所表達的內容。
美與道德是一根杠桿的兩臂,一邊延長多少,輕多少,另一邊就縮短多少,重多少。一個人一失去道德的目標,他便對美特別敏感。
當人們欣賞莎士比亞、貝多芬時,他們欣賞的是由莎士比亞、貝多芬引起他們自己頭腦里的思想和夢想。這就像戀人們愛的不是對象本身,而是由對象引起他們內心的感情一樣。這種欣賞并無藝術的真正的現(xiàn)實性,卻有完全的無限性。
人們活著靠自己的思想、別人的思想、自己的感情、別人的感情(即理解別人的感情并以它為指南)。品質最優(yōu)的人主要靠自己的思想和別人的感情,品質最劣的人靠別人的思想和自己的感情。四種活動的基礎、動機的不同組合產生了人與人的種種區(qū)別。
沒有自己的感情,只靠別人的感情活著,這種人是忘我的傻瓜、圣人。有些人只靠自己的感情活著,這種人是禽獸。有些人只靠自己的思想活著,這種人是哲人、先知。有些人只靠別人的思想活著,這種人是有學問的蠢人。這些要素按照不同強度、以不同方式配置,結果產生各種各樣的性格。
要幫助有困境的人,只有作出犧牲。犧牲總是悄悄的、輕松愉快的。有人卻想幫助他人而不作出犧牲,那就是通過別人。為此總是需要喧嚷,花許多力氣,甚至免不了痛苦。企圖這樣來幫他人的人,既愛吹噓,又愛埋怨。
中國人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我要加上一句:知道什么應該知道,什么可以不知道,什么應該早知道,什么應該晚知道,是更大的知。
人要完全認識事物,只有通過自己的生活。我完全了解我自己,全部的我,從生的帷幕拉起到死的帷幕降下。我了解我自己,由于我是我。這是最高級的知識,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最深刻的知識。下一種知識,是通過感覺獲得的知識,這是外表的知識。我知道我所感覺的東西是存在的,但了解它并不像了解自己那樣。我不知道它的自我感覺和意識。第三種知識更淺一些,那就是通過理性獲得的知識,從自己的感覺推論出知識或別人用語言傳達的知識——論斷、語言、結論、學習。
1.我憂傷,疼痛,寂寞,高興。這是沒有疑問的。
2.我聞到紫羅蘭的香味,看見光和影,等等。這里面可能有些錯誤。
3.我知道地球是圓的并且在旋轉,知道日本和馬達加斯加等等。這些是可疑的。
我想,生命在于將第二、第三種知識變成第一種知識,在于人自己感受一切。
你所接觸的圈子,包括在場或不在場的人,能夠在精神上提高你或降低你。
靠別人的勞動為生的人不去感謝勞動者,而勞動者卻去感謝靠他們的勞動為生的人,多么荒唐!
(馮玉梅摘自《人民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