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西
高考完的夏天,我在真維斯打零工。太陽很曬的上午,站在店門口,一邊拍著巴掌一邊大聲喊“五折起”,嗓子真的要冒煙了。
就在我埋怨你竟然敢偷偷溜出去的當兒,一杯冰冰的酸梅湯遞過來了。迎著你得意的笑臉,我看到了你工卡牌上的名字:李衛(wèi)森。那酸梅湯,我偷偷喝了一口,沁人心脾。
中午,你帶著我們幾個新人找飯吃,在步行街的小巷子里左突右擊,找到一家牛肉面館。湯辣極了,但我吃得很開心。吃完去旁邊的飲料店買凍奶茶。
我們就這樣一起度過了整個夏天。在暑假的尾巴上,各自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散工的最后一天,我發(fā)現(xiàn)你有一些焦躁。雖然工作一成不變,牛肉面和奶茶一成不變,可是分別,讓一切味同嚼蠟。
說再見之前,我以為你會對我說點什么,緊張得心怦怦亂跳了,可是你沒有。
大學里我險些忘了你,再見面已是寒假,我路過步行街,去真維斯看舊同事。他們見到我很高興,說起曾經(jīng)和我一起兼職的你。不知道為什么,他們說起你時,我竟然有些難過。我想起你,就像想起一件掛在櫥窗里心儀已久的衣服,因為暫時不屬于自己而感覺沮喪。后來你果然出現(xiàn)了,所以說男人的矜持都是騙人的。
看到我,你的表情微微訝異:“呀,你也在?!?/p>
在只有1000米長的步行街上,我們走了好幾個來回。你聊起在學校的各種趣事,我笑得肚子都痛了,那一刻,我希望時間可以無限延伸下去,直至永遠。
隔三差五見面,我們壓馬路,去書店看漫畫,在咖啡館窩著打PSP。每次你送我回家,都會經(jīng)過一條馬路,馬路對面就是我家。等紅燈時,你總會說我們等下一個紅燈再過去行么?就這樣紅燈亮了一次又一次,你就是不舍得送我過去。
除夕那天,在網(wǎng)上,你問我有男朋友了么?
我說有了。你沉默了。我像背叛了你似的拼命跟你解釋,他追我很兇才在一起,連手都沒拉過。我不停地解釋,你就是不說話,后來我打了你家的電話,你接了,只說了一句“你有男朋友我也喜歡你”就掛了。我恨你的告白來得太晚了些,卻甜蜜地抱著手機等了一整個晚上,我以為你會再打給我,可是你沒有。
回到學校,我和男友分手,和你確定了戀愛關系。朋友說我是不是有些太主動了,我覺得在戀愛關系中,誰主動誰被動都沒有關系,只要能和心愛的你在一起。我們的愛情事件簿就是每天上百條的短信和N個電話。心動和幸福的感覺并不會因為距離而變得微弱,相反,更加灼熱了。七天小長假,我買了火車票去看你。找到你時,你正在操場上踢球,穿著白色的T恤,汗珠在陽光下晶瑩閃爍。你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不相信似的揉揉眼睛,然后狼一樣撲過來。我無處閃躲,只好被你抱著。那是我們的第一次擁抱,劇烈的心跳我再也沒有體驗過。就像快死了一樣,但心甘情愿。
你讓我坐在宿舍樓下的長椅上等你。我仔細地用眼睛做攝像機,把你每日經(jīng)過的馬路,你所在宿舍的窗口,你經(jīng)常光顧的食堂都保留在記憶的內(nèi)存卡里。頭頂上梧桐樹斑駁的枝影照著我,幾只鳥雀拍拍翅膀飛進暮色里,你從樓上下來,身上有木瓜香皂的味道。
最后一天,我要走了。你都哭了,我也要流眼淚,眼淚還沒下來,鼻涕先下來了。一時沒找到面巾紙,你就用手幫我把鼻涕揩去了。那一刻我覺得你像我爹一樣溫柔。
就是這樣的相愛,讓我們隔著那么遠的距離在一起四年。四年,你遇到過多少誘惑,我內(nèi)心有過多少次軟弱,可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四年后,我們依然在一起。畢業(yè)了,我們相約一起去了北京,在北四環(huán)和別人一起合租一個兩居室。
我們的自信和自尊在不停地被打擊和磨煉,我們都把身段放得低了又低,但好歹,最后終于找到了位置。你說你要給我好生活,而做銷售收入相對會高一些,只要肯努力。你東奔西走很努力,半年后,你就總拿那家醫(yī)藥公司的銷售部門第一。你把工資卡交到我手里,你說我想買什么都可以。
在北四環(huán)的那個兩居室住了兩年,合租的對象換來換去,但我一直堅守那里。在我心中,那是我們的第一個家呢。家,我和你的家,多美。
你越來越忙了,出差越來越多。獨自一個人入眠的夜晚,我總是會想你在干嗎呢,你一個人睡在賓館里,也會這樣想我么?我怕你出事,怕你出各種事。在我的想像里,各種危險都在向你靠近,而我卻無能為力。我只好給你打電話,一個又一個。開始時,你很開心,后來便煩不勝煩了。所謂愛情走到末路,大概就是從第一個煩不勝煩開始。
這是我們分手后的第三年,聽說你要結婚了。
此刻,我正在北海旅行,躺在七月的沙灘上我想起了你。十年前的七月,我們才認識。所有的記憶那樣清晰地撲面而來,我毫不懷疑我們愛過。天空突如其來地下起了太陽雨,在陽光下,雨點像一串串金色的麥穗,一串串關于你的記憶。
還記得剛去北京時,有一次坐地鐵,我們都站著。一個個子只到你大腿位置的陌生小孩忽然就拉住了你的手。你一手拉著他,一手拉著我,我們?nèi)嗽谌巳褐斜粩D來擠去,但你一直沒有放開手。那一刻,我覺得我們是一家人,以后若我們有了孩子,你也會這樣拉著我們的手不放開吧。
那樣甜美的以后,我當時堅信你一定會給我,可是你沒有。
(夏閭摘自《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