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房芳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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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快起來，我給你拿好衣服了！”保姆阿姨捧著衣服站在羅莉的床前，聲音輕輕的，就像窗外擠進來的陽光一樣，溫暖柔和。

羅莉看了一眼阿姨手上的衣服，一點兒也不淑女地搶過來穿在身上，那是哈瑞叔叔從國外寄來的最新款少女洋裝。羅莉只用幾十秒的時間，就穿戴好，站在大穿衣鏡前了。她拉拉領(lǐng)口，扯扯袖口，又抻抻下擺，之后做了個360度的旋轉(zhuǎn)，裙角隨著她的旋轉(zhuǎn)飛揚起來，羅莉忍不住得意地笑起來??

“莉莉，快起來，我給你拿好衣服了！”阿姨捧著衣服站在羅莉的床前，聲音輕輕的，可窗外擠進來的陽光已經(jīng)很刺眼了。

羅莉揉了揉眼睛坐起來，看了一眼阿姨手上的衣服，“啊”了一聲，她轉(zhuǎn)頭看看枕邊的那套洋裝，再看看阿姨手上捧著的校服，明白剛才不過是一場夢。

羅莉無精打采地把校服穿上，走過穿衣鏡前，她連停都沒停。接下來是洗漱、吃早餐，阿姨邊幫她整理書包邊說：“莉莉，你穿校服也很好看的。可惜我們那時候上學(xué)都沒有校服呢。”羅莉嘴里嚼著面包片，有些含糊地答應(yīng)著，心里卻在嘀咕：好看什么呀，所有的人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等我畢業(yè)了就把校服送給你。

羅莉真的見過中年婦女穿校服呢，一看就知道是她們的女兒不穿的。羅莉想象著自己的父母也穿成這樣去給手下的員工下命令，豈不可笑得要命？當時羅莉還指給好朋友王瓊瓊看呢，可是王瓊瓊沒像她那樣感覺可笑。

B

同樣的時間，王瓊瓊已經(jīng)幫媽媽忙了一早上。她把幾個裝咸菜的塑料桶搬上三輪車，又遞給媽媽午飯飯盒，這才轉(zhuǎn)身去換衣服。媽媽推著車要走出院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看女兒，問：“校服還沒干嗎？”

周末的生意特別好，王瓊瓊幫媽媽忙了兩天，直到昨晚才想起校服沒洗。因為洗校服，王瓊瓊和媽媽搶奪起來，她知道，媽媽已經(jīng)很累了，可媽媽說女兒也很累，硬是要去洗。最后，王瓊瓊勝利了，她還順手把媽媽賣咸菜用的圍裙和套袖洗了。在過最后一遍水的時候，王瓊瓊打盹了，水從盆里溢出來，弄濕了拖鞋和腳，她才驚醒。王瓊瓊吐吐舌頭，沒敢告訴媽媽，怕她心疼自己，也怕她心疼水費。

王瓊瓊正在往身上穿校服，還有點兒潮，沒有干透，可王瓊瓊不想讓媽媽擔心，便忙回答說：“干了，干了?！?/p>

媽媽又說：“飯如果涼了就熱一下再吃，別吃涼的壞了肚子?！蓖醐偔偞饝?yīng)著，看媽媽出了門，才轉(zhuǎn)身到餐桌前。飯真的不怎么熱了，王瓊瓊看看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不早了。她顧不上熱飯，低頭吃起來，順手翻開英語書，把幾個單詞在嘴里念了一遍，和著飯咽了下去。

來不及洗碗，王瓊瓊就把碗筷泡進洗碗池，抓起書包跑了出去。走了幾步，她又回來推了推門，確信已經(jīng)鎖牢了才離開。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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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羅莉?qū)Π⒁棠脕淼囊路粷M意，阿姨問：“不是學(xué)校要求的嗎？必須穿校服?！绷_莉賴在床上不起來：“可今天有體育課呀，要穿另外一套校服，運動服式的?！?/p>

阿姨拍著腦袋說：“瞧我，年紀不大倒糊涂了?！彼芸炷脕砟翘走\動服，羅莉照樣很不情愿地嘟著嘴，慢慢地穿。衣服有點兒大，套在身上松松垮垮，一點兒也不合身。羅莉又望了一眼床頭的洋裝，嘆了口氣：“都收到三天了，總是沒機會穿?！?/p>

收到包裹是周日的傍晚，按照媽媽對阿姨的交代，新衣服一定要先洗了再穿，等阿姨從自動烘干的洗衣機里拿出洋裝時，天已經(jīng)黑了。羅莉只在睡覺前臭美了一回，就乖乖地把疊好的洋裝放在床頭了，還沒過癮呢。

“算上今天，還有三天，很快你就能穿上新衣服了?！卑⒁陶f著，溫柔地把羅莉推出臥室，一直推到衛(wèi)生間門口，“好莉莉，抓緊吧，別遲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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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瓊瓊邊往屋里跑，邊拉開身上工作服的拉鏈。工作服是媽媽的舊衣服，她穿著干活，為的是不把校服弄臟弄破。學(xué)校一共發(fā)了三套校服：夏季的是白色短袖衫和深藍色長褲，秋冬季的是白色長袖襯衫和深藍色馬甲、外套、長褲、短裙，另外還有一套藍白拼色的運動服。王瓊瓊仔細想過，這幾套衣服長長短短厚厚薄薄剛好可以過四季，而且無論是體育課還是文藝活動，總有相應(yīng)的校服可以穿。

她跑進屋，脫下了工作服，踮起腳取下掛著的運動服。運動服上散發(fā)著肥皂粉的香味，王瓊瓊把這香味穿到了身上。雖然很多同學(xué)都抱怨只準穿校服進學(xué)校的規(guī)定，雖然所有的學(xué)生和家長都抱怨這幾套校服的顏色和款式都不夠鮮艷新穎，可王瓊瓊心里卻暗暗高興：再也不會有誰計較穿得好與差了，大家都是一樣的。媽媽也不必為買不起好看的衣服妝扮女兒而難過了，王瓊瓊不怕窮不怕苦，就怕媽媽在爸爸的遺像前嘆氣，為自己嘆氣。

運動服有些大，有些肥，這是王瓊瓊特意要的大號，她知道自己在長個子，如果衣服很快不能穿了，還不是得讓媽媽花錢買？

因為有了足夠的校服穿，王瓊瓊沒再讓媽媽給自己買衣服，倒是在收攤回家的路上，硬拖著媽媽到夜市買了條褲子。上次給媽媽洗衣服的時候，王瓊瓊看到媽媽褲子膝蓋處已經(jīng)透亮了，眼看就要磨破。

星期五

班長的話音剛落，教室里就響起一片歡呼：“太好了！我喜歡遠足！”“我喜歡野炊！”“我喜歡探險！”

“各位，別激動嘛，其實周六的活動充其量就是去山上玩玩，然后野餐，不是野炊?！卑嚅L說著，得意地晃了晃腦袋，“我已經(jīng)在老師面前打了包票，讓她放心，一切都是我們自己準備，她就等著瞧好吧?！?/p>

羅莉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可以穿洋裝了，而且是在同學(xué)們面前穿，她興奮得不得了。

“可以不穿校服了吧？”有人問道。

“你愛穿啥穿啥?！庇腥藫屩卮?。

“就是穿一身樹葉子也沒人管，反正是去山上?！庇腥烁呛鷣y提議。

班長的默許讓更多的同學(xué)歡呼起來，好像所有的人都等著不穿校服的這一天了。羅莉沖出教室，掏出手機偷偷打出去：“阿姨，把我的洋裝整理一下掛起來，我明天要穿。啊，你已經(jīng)幫我弄好了，真好??”

羅莉回到教室里的嘈雜中，無意間看到王瓊瓊正平靜地寫作業(yè)，她走過去問：“瓊瓊，明天的活動你不激動嗎？”王瓊瓊笑了：“激動呀，再激動我也得抓緊寫作業(yè)，晚上還要幫媽媽干活，你知道的?！?/p>

“你明天穿什么？”羅莉問。

“我還沒想好，可能還穿校服?！蓖醐偔偞瓜履抗?，繼續(xù)寫作業(yè)。

羅莉沒有再說話。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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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疑惑地看著羅莉：“今天是周末呀，你不是早就盼著穿新衣服了嗎？怎么又不穿了？”羅莉輕輕地笑了：“我突然覺得校服很好看呀，我喜歡天天穿著它?！?/p>

阿姨把洋裝掛回去，嘴里嘀咕著：“唉，真是不懂啊，小女孩的心思一會兒一變。”羅莉偷偷地捂著嘴笑了。

“給我的野餐準備了什么？”羅莉說著，扒拉開那個大號的保鮮盒，看到阿姨完全是按自己列出的單子準備的，羅莉滿意地笑了，她在阿姨關(guān)注的目光里吃完了早餐，讓阿姨很有成就感。

王瓊瓊醒來的時候，大叫：“媽媽，怎么不叫我??？”媽媽笑著說：“今天是周末呀，媽媽想讓你多睡一會兒?！?/p>

“可是——”

“放心吧，我已經(jīng)給你準備好了。來，這是媽媽給你買的新衣服，你試試吧?！?/p>

王瓊瓊驚訝地看著媽媽和她手上的衣服，這一定是媽媽早就偷偷買好了的。她穿上衣服跑到衛(wèi)生間的鏡子里去看，嘿，還是媽媽了解女兒，大小合適不說，就連款式，也是王瓊瓊喜歡的呢。王瓊瓊勾著媽媽的脖子膩歪了半天，才去吃飯。

臨走，媽媽遞上給王瓊瓊準備的食物，王瓊瓊來不及細看就出發(fā)了。

五顏六色的服裝中，王瓊瓊一眼就看到了羅莉，只有她今天還穿著校服。羅莉把王瓊瓊拉到一邊：“你今天真漂亮。來，這里有我專門為你準備的點心。”

這次野餐，最受歡迎的食物就是羅莉帶來的西點和王瓊瓊帶來的精致小咸菜，王瓊瓊興奮得臉都紅了，如果告訴媽媽這些，她該會多高興啊。

作為好朋友，羅莉也為瓊瓊高興，但她沒說自己原本穿校服是為了陪著這位好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