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瓏 梁琰 許心瑜 姚望 編譯
隔離區(qū)內的防毒面具
2011年4月26日,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事故25周年,基輔市民悼念死難者
1986年4月26日凌晨,切爾諾貝利核電站四號反應堆爆炸,引起的大火無法熄滅,反應堆上方的保護罩被炸飛,放射性物質露天熊熊燃燒,核輻射不斷擴散,揭開了人類和平利用核能史上最為慘痛的一頁。
事故發(fā)生后,立即有一批消防隊員趕往現(xiàn)場,他們盡忠職守,但是在缺乏必要知識、必要保護的情況下與火搏斗,其后果無疑是以卵擊石。他們試圖通過常規(guī)的噴水措施來撲滅這場大火,卻無濟于事。這些年輕人全都暴露于致命的輻射之中,都吸收了巨量的輻射,被送到醫(yī)院時,因致命的燒灼而痛苦不已。接下來的幾個月中,他們中有28人喪命。他們是切爾諾貝利核泄漏的第一批受害者。
這些無畏的消防隊員們成了隨后數(shù)十萬更龐大的隊伍的先驅,這些人有著共同的名字——清理者。他們的共同經(jīng)歷就是和無形的核輻射作斗爭,防止災難擴大。
說來也奇怪,對于這樣為國出力的人群,具體人數(shù)到底有多少,竟然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數(shù)據(jù),只是有個大概數(shù)字——30萬至60萬人不等。中間值是10萬軍隊與40萬平民,包括工人、工程師、護士、醫(yī)師與科學家,他們從前蘇聯(lián)各地來到切爾諾貝利。
災難發(fā)生16天后的1986年5月12日的資料顯示,已經(jīng)有10198人住院治療,345人出現(xiàn)放射性病變癥狀。5月14日,戈爾巴喬夫終于對蘇聯(lián)人民發(fā)表演說,號召 全國都動員起來。
在這樣的背景下,尼古拉·彼得羅維奇來到了這里。他服完兵役之后,成為一名預備役軍人。他先是進入列寧礦場工作,后來又到科爾舒諾夫采礦選礦聯(lián)合公司工作。1975年,他在列寧格勒獲得了無線操控推土機手的證書。這樣的技能使他成為切爾諾貝利清理者的一員。
1986年5月2日,事故發(fā)生的第六天,他被派遣到烏克蘭,那會兒大火還沒熄滅,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仍處于最危險的關頭。在那里,他作為一名駕駛推土機的專家加入到清理隊伍中,時年35歲。
出于防護的目的,清理者們每天都要服用純碘藥片。這種藥片可在一定程度上防輻射,不過這種藥片本身也有一定的副作用。服用之后會出現(xiàn)嚴重的咳嗽癥狀,呼吸困難。
他在輻射區(qū)域工作了292小時,其中有204小時待在第三區(qū)域,即出事的反應堆旁邊,清除核電站前的障礙物。人體吸收400倫琴的射線就會致命。當時,反應堆附近的輻射量高達10000倫琴到12000倫琴。但必須有人去那里滅火,使輻射停止。這意味著,這些清理者的工作就是與死神賽跑。
這些清理者的待遇并不算很好。
一開始,清理者們住在切爾諾貝利的職業(yè)技術學校的宿舍里,后來搬到了巴雷舍夫鎮(zhèn)。他們主要吃煉乳、罐頭燜肉及餅干。直到5月底,清理者們才吃上熱食。
7月20日,尼古拉生病了,在基輔醫(yī)院度過了兩個星期,然后被送往莫斯科。在莫斯科,他被診斷出患了 心血管錯位。這之后,他定期到莫斯科的醫(yī)院或者伊爾庫茨克醫(yī)院進行檢查。1987年,尼古拉·彼得羅維奇曾經(jīng)連續(xù)3個月發(fā)高燒。在一次檢查后,他先是被確定為三等殘疾,后來又定為二等。
現(xiàn)在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已經(jīng)60歲了,他生活在西伯利亞的熱列茲納戈爾斯克。整個夏天他都在林中的木舍度過,即使是在冬天,他也經(jīng)常去樹林里。他不后悔參加事故的清理工作。
總是要有人去做這份工作的。我們不做的話,誰做呢?尤其是在當時,能夠駕駛日本Komatsu 155 В推土機的司機非常少。
1986年夏天,整個事故的清理還在繼續(xù)進行。此時大火早已撲滅,最主要的工作是為出事的反應堆建造新的掩體,把爆炸后的核輻射殘渣和機組掩埋。掩埋的工作由盡量少的人來完成。
正在此時,化學電解聯(lián)合企業(yè)的司機亞歷山大被派到烏克蘭出差。當時領導只是給了他兩個選擇——為期半年的軍訓,或者在切爾諾貝利待兩個月。亞歷山大選擇了后者,雖然他也曾懷疑過等待著他的將會是什么。
在切爾諾貝利,他是小型機械部的司機,負責柴油電動站、壓氣機的牽引,纜繩的架設和操作人員的運送工作。因此他不得不近距離接觸發(fā)生爆炸的第四號機組。
我很清楚什么是輻射,但并不是所有在切爾諾貝利的人都知道這一點。亞歷山大回憶道。當時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情況:一個年輕士兵爬進核反應堆,想看看里邊究竟是什么。當時大家通過監(jiān)視器看到了他,就朝他飛奔過去。結果,他們都受到了強烈的輻射。
還有一些小伙子戴著防毒面具,但還是透過小孔吸煙,要知道,這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是被禁止的。
所有的輻射劑量都超出了標準。他們的手表所受到的輻射不論用什么都已經(jīng)無法清除。我們把手表都掛在了一棵松樹上,當時那棵松樹看起來就像一棵圣誕樹。亞歷山大回憶道,整個城市看起來讓人覺得很悲哀。眼看著大豐收,卻什么也不能吃。城市還在,但是人去樓空,沒有女人,也沒有孩子,只有滿眼的工作服。
從切爾諾貝利回來之后,他的健康狀況越來越糟糕——他的頭和關節(jié)都開始疼,可一直到1996年他都沒有辦理殘疾證。但是在有關切爾諾貝利清理者的社會保障法案生效后,核輻射后遺癥清單上的疾病急劇減少。當時他的勛章、獲獎證書也在 官僚主義的長廊中 被弄丟了,類似的不公正現(xiàn)象為數(shù)甚多。
伊戈爾·斯捷潘諾夫上校出生于軍人家庭,是家中的第五代軍官。他評價自己時說:我骨子里就是軍人。
1962年,斯捷潘諾夫從蘇沃洛夫軍官學校畢業(yè)后進入了莫斯科裝甲兵學院。結束了在學院的學習后,這些人就被直接派去參加阿富汗的軍事行動。1985年,斯捷潘諾夫被派往伊爾庫茨克。
斯捷潘諾夫說:當我知道核電站的事故后,立刻寫了報告要求前往切爾諾貝利。但直到1987年6月,事故發(fā)生一年后,他才被派往切爾諾貝利,在那里擔任核電站事故消除行動組的副主任,他的任務是協(xié)調部隊的行動。
空中俯瞰核電站損壞程度
切爾諾貝利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讓人不寒而栗。這里正當夏天,草木繁茂,香氣四溢,卻異常荒涼,沒有一個居民。
像斯捷潘諾夫這樣到過事故發(fā)生地的人不少,他覺得這些都是關心自己國家命運的人。
伊戈爾·斯捷潘諾夫在切爾諾貝利待了3個月,這已經(jīng)是人在當時的輻射環(huán)境下所能承受的極限?;丶?天后,伊戈爾就斷了腿。這是參加清理工作后最初的不良反應:鍶造成體內鈣流失,骨頭變得很脆弱。
伊戈爾的醫(yī)學證明上寫著二等殘疾,長期以來這都意味著心臟手術,定期到醫(yī)院接受治療。正是軍隊生活的鍛煉使他能活到退休。9年前,他在自己的院子旁邊立了一個十字架。他說這樣做是因為周圍沒有教堂,但人的身邊一定要有一片神圣的地方。
我這一生經(jīng)歷了不少苦難,十字架是為了給自己力量和信念。他說,去過切爾諾貝利的人都是英雄。在輻射環(huán)境中工作的不僅是軍人和領導,還有普通人。重要的是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知道,25年前有人為了挽救其他人的生命想都沒想就去了最危險的地方。
這些人帶著滿身的傷病,以英雄的姿態(tài)回憶著往昔:誰會去清理這場災難,讓核輻射不擴散到全世界?總得有人去做。
而活著的人呢?波羅的海沿岸大部分的清理者在1986年的事故后都被派往烏克蘭的安加拉,共有12000人。現(xiàn)在,這個石油化工城市運行著最好的一個切爾諾貝利受害者組織的分支機構——切爾諾貝利老兵聯(lián)盟。在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事故發(fā)生25周年之際,城市的行政機關在社會活動者的參與下策劃了一系列的活動。
5年前,這個地區(qū)約有450人的事故清理者?,F(xiàn)在還活著的只有238人。事故使得不少人英年早逝。
他們還是在以余生之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們計劃辦一個畫展,在中小學進行以 堅強的人 為主題的勇氣教育課,還將在生命安全基礎教程的技術災難部分對關于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事故進行研習。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事故清理的參加者將會得到更為全面的體檢。
苦于核輻射造成的創(chuàng)痛,清理者們精疲力竭地返鄉(xiāng),無力恢復正常的生活。據(jù)報道,在事故發(fā)生后的7年中,搶險人員中有7000人陸續(xù)死去,其中三分之一是自殺。
上學的孩子都戴著口罩
5歲男孩由于核污染而患白血病
人們填埋受核污染的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