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感謝您今天
讓我們捕獲了一只小的麂子
請您明天讓我們捕獲一只大的麂子
神啊,感謝您今天
讓我們捕獲了一只麂子
請您明天讓我們捕獲兩只麂子
一座木楞房的四周
西面是高黎貢山,南面
是貢丹神山,東面是阿妮日宗姆山
北面是怒江。一座木楞房的四周
西邊是普化寺,南邊是重丁教堂
東邊是原始道場,北邊是一條
直通西藏的路。一座木楞房的四周
西側(cè)是村落,南側(cè)是田野
東側(cè)是雜樹叢生的丘陵
一個池塘,在北側(cè)。一座木楞房
它的四周:門前,有人在打青稞
屋后的柿子紅了,左邊的草叢
昆蟲在交配,右邊的牛廄
一個牛頭,伸出了柵欄
羊羔,小狗,雞鴨和孩子
圍著木楞房,找食,捉迷藏
筆直的炊煙,在房頂,伸向天空
冬天就將來臨,鼴鼠在床底挖地窖
啃來的半頁經(jīng)書,成了它們的被褥
終于想清楚了:我的心
是土做的。我的骨血和肺腑,也是土
如果死后,那一個看不見的靈魂
它還想繼續(xù)活著,它也是土做的
之前,整整四十年,我一直在想
一直沒有想清楚。一直以為
橫刀奪取的、離我而去的
它們都是良知、悲苦和哀求
都是貼心的恩膏、接不上氣的虛無
和隱秘的星宿。其實,這都不是真的
它們都是土,直白的塵土
戴著一個廉價的小小的人形護身符
有沒有一個寺廟,只住一個人
讓我在那兒,心不在焉地度過一生
我會像貼地的青草,不關(guān)心枯榮
還會像棵松樹
從來都麻木不仁
我會把云南大學(xué)的那座鐘樓
搬到那兒去,卸掉它的機關(guān)
不讓它,隔一會兒就催一次命
我一旦住到了那兒,手機就將永恒地
關(guān)閉,誰都找不到我了
自由、不安全感、焦慮,文壇上的是非
一律交給朋友。也許,他們會扼腕嘆息
一個情緒激越的人、內(nèi)心矛盾的人
苦大仇深的人,從生活中走開
是多么的吊詭!可我再不關(guān)心這些
也決不會在某個深夜
踏著月光,摸下山來
我會安心地住在那兒
一個人的寺廟,擰緊水龍頭
決不能傳出滴水的聲音
我的洞察力,已經(jīng)衰微
想象力和表現(xiàn)力,也已經(jīng)不能
與怒江邊上的傈僳人相比
多年來,我極盡謙卑之能事
委身塵土,與草木稱兄道弟
但誰都知道,我的內(nèi)心裝著千山萬水
一個驕傲的人,并沒有真正地
壓彎自己的骨頭,向下獻出
所有的慈悲,更沒有抽出自己的骨頭
讓窮人啃一啃。那天,路過匹河鄉(xiāng)
是他們,幾個喝得半醉的傈僳兄弟
攔住了我的去路。他們命令我
撕碎通往天堂的車票,坐在
暴怒的怒江邊,看他們在一塊
廣場一樣巨大的石頭上,跳起了
《窮人啃骨頭舞》。他們拼命爭奪著
一根骨頭,追逐、斗毆、結(jié)仇
誰都想張開口,啃一啃那根骨頭
都想豎起骨頭,抱著骨頭往上爬
有人被趕出了石頭廣場,有人
從骨頭上摔下來,落入了怒江
最后,又寬又高的石頭廣場之上
就剩下一根誰也沒有啃到的骨頭……
他們沒有謝幕,我一個人
爬上石頭廣場,拿起那根骨頭道具
發(fā)現(xiàn)上面布滿了他們爭奪時
留下的血絲。在我的眼里
他們洞察到了窮的無底洞的底
并住在了那里。他們想象到了一根
無肉之骨的髓,但卻難以獲取
當(dāng)他們表現(xiàn)出了窮人啃骨頭時的
貪婪、執(zhí)著和猙獰,他們
又免不了生出一條江的無奈與陰沉
——那一夜,我們接著喝酒
說起舞蹈,其中一人脫口而出
“跳舞時,如果真讓我嘗一口骨髓
我愿意去死!”身邊的怒江
大發(fā)慈悲,一直響著
骨頭與骨頭,彼此撞擊的聲音
他們在私底下說,看見一條條
公路修過來,就看見了斧頭
長了一千年的樹,第一次,從根
向著樹冠,打擺子似的,劇烈顫抖
護守防線的,不再是護照和審查
幾個對岸的兵士,在濃蔭里睡著了
夢見了一雙數(shù)錢的手。天涯賓館
一座四層樓的灰色建筑,只有幾個
穿皮短裙的女孩,在大堂,用紙牌算命
打哈欠,領(lǐng)口與裙底,有太多的春風(fēng)
慵懶地吹拂:“好怪喲,天為啥子
還不黑嘛?”聲音,響起在幾千里外
的成都。小街上空無一人,四周的
木材堆放場,樹神在走動
掠起的塵土和風(fēng),打著旋渦
掀翻的虎牌啤酒廣告牌上,一個
電話號碼,兜售槍支和迷藥。我試著
撥了一次,土語,抑或黑話
像一頭虎,在鐵柵欄內(nèi)向外怒吼
掛了,他又撥過來,重復(fù)的力量
像塊從身后拍向后腦的磚頭
沒有到手的迷藥,入口,入胃
向著每根神經(jīng)擴散著。誰也不敢
輕易動用槍支,但入夜后
錄像館里,冷兵器的撞擊聲
陷人于兵器庫。這時,木材商
珠寶商和卡車司機,開始出動
他們大多數(shù)都是腰間藏著匕首
的賭徒,肚子裝滿啤酒,臉有些紅
文身,一半是虎,一半是骷髏
神出鬼沒的摩托,一旦近身
他們便飛起一腳。燒烤攤的生意
從來都很火爆,從來都有喝醉的人
躺在地上:“阿龍,把我的那份
還給我?!”邊說邊吐。他的
那一份?鬼才曉得,是怎樣的一份
也只有鬼,才會把那一份,還給一個
只會哀求的、一分鐘之后便睡著了
的家伙。現(xiàn)實感消失了,我怎么
總是覺得,那會兒,他把世界
當(dāng)成了一張床,而床上,空空蕩蕩
在丘北,在澤國的一朵蓮花側(cè)
我且吟哦。空氣,甜絲絲的
魚蝦裝滿的池塘,沒有邊限的生
鼎盛于星宿之間的呼吸,并愛上了幻聽
我沒有攜酒,也未呼朋喚友,一葉小舟
行得太慢,太輕,唯恐擦傷魚脊
動了水的凡心。剛剛收場的夜舞
猶如蓮葉之下集散不休的波紋
真的難以深究:一對八十歲的老夫妻
男的挖水、彈琴,女的種蝦、種魚
縹緲、喜樂,誰都沒有在一場雨露之前
給水,蓋一層土,也沒有關(guān)閉清風(fēng)的路徑
和蓮花的拳頭。他們活在前世?抑或是前世
留下的蓮藕?說夢話的人
沒在岸上,在水底。而我老是在一條流水上
遇著相同的流水,老是把四周的山叢
看成煙柳,還老是在放眼天地時
把幾萬畝蓮葉,看成了戈壁
這樣的時光,不會太多:我那六歲小兒
旅館里睡著了,手握的水槍還在射擊
我的朋友韓旭,喝醉了,又在醉倒之處
找到酒,找到一片對飲的空地,又喝醉,一個人
非常快活地,想把自己抱上軟綿綿的樓梯
中途,他又找到了酒,不知道
和誰對飲,在一個人的樓梯上,登高
折回,偶爾,發(fā)個短信,發(fā)給
睡著了的人。我從他王國的城墻下經(jīng)過
聽見墻內(nèi),他在說:“一萬朵蓮花
在設(shè)想只有一朵蓮花的日子。”
我沒打攪他,側(cè)身過丘北,遠遠看見
一群撒尼女人,抱著炊煙,身姿曼妙,光束一樣
舞動于屋頂,無人是孤零零的
只有韓旭,還在虛幻的樓梯上,活蹦亂跳
一門心思苦練著逮捕自己的游戲
一年之中,死掉了多少只昆蟲
野獸和飛禽?從喬木、灌木、藤條
和草莖上,有多少張葉子出走?又有
多少種植物走到了盡頭?一天之中
有多少次交媾、受孕和坐果?在密林里
發(fā)出了多少聲心跳、喘息和鳴叫?
——老佛爺?shù)慕?jīng)書,放在赤裸裸的膝蓋
他也說不清,抽象的經(jīng)文,每念一句
他為多少生靈和亡魂做了禱告
“去天國的名額少了一點
我能記住的,沒有幾個?!?/p>
而且,他一直強調(diào),那幾個
行動遲緩,肌膚非常粗糙:“像幾頭
被豹子逼到了絕壁上的野牛
因為絕望而迷上遠眺!”絕大多數(shù)啊
數(shù)額,只有菩薩才能數(shù)清,它們
繼續(xù)存在于布朗山。以示慰藉
老佛爺說:“菩薩給了它們一座山的自由
和喧鬧?!币步o了它們信奉鬼神的權(quán)利
讓謙卑者,至少能夠擁有
一堆塵土的身份和驕傲
時間都是卯時,月明
星稀。在哀牢山的林間空地
一群女人,身上不著任何飾品
肌膚黑白不一,體形各異
在月光、清風(fēng)和溪水里
把身體洗了又洗,她們圍成一個圓圈
聽命于圓心里那個老婦人
沙啞、蒼茫的口令
舞蹈之前,她們先是心生臆想
從空中或者地上,伸手抱住
某個死去的親人的鬼魂
然后,口令聲響起,或緩或疾
她們的身體,也漸次由圣潔
轉(zhuǎn)入妖媚,由靜止導(dǎo)向瘋狂。在高潮
與反高潮的拉鋸戰(zhàn)中,口令猶如
咒語,調(diào)度、渲染、拿捏
全都在人間經(jīng)驗之上。反之
那群女人,扭動,吼叫,呻吟
佐之上下翻飛的長發(fā)、乳房和四肢
再佐之被徹底喊醒的活體里的鬼魅
她們的迷失與沉醉,則如浮世
預(yù)支的一場葬禮。死神的宴席上
一群女人,掀掉了桌布
裸身跳上了桌子,以期讓圍觀者
看著她們,在舞蹈中快活地累死……
據(jù)說,沒有一個活著的男人
看見過這種犧牲之舞,哀牢山
也不允許任何人踏入這女人們
唯一的禁地。男人們都遠遠地走開了
誰都擔(dān)心,那些鬼魂附體的身子
觸之,人就會化為灰燼
誰都又明白,讓死去的親人
領(lǐng)受一份人世的肉欲,觀之,有違天理
我只是哀牢山的一個過客,但我相信
那些女人肯定通靈,是不可
替代的信使,她們從那片林中空地
一定帶回了我們生活的謎底
大理蒼山,靠近玉局峰
一個山谷中。喬木杜鵑,每年春天
都把花粉,一點不剩地
給了一座懸崖。登高看雪的那天
我路過那里,怎么也不習(xí)慣
一座石頭的懸崖,從里到外
都被滲紅了,散發(fā)著濃烈的脂粉香
旁邊的一泓溪水,里面則埋伏著
一群清洌的啞巴
橡膠林的隊伍,在海拔一千米
以下,集結(jié)、跑步、喊口號
版納的熱帶雨林
一步步后退,退過了瀾滄江
退到了苦寒的山頂上
有幾次,路過剛剛毀掉的山林
像置身于無邊的屠宰場
砍倒或燒死的大樹邊,空氣里
設(shè)了一個個靈堂。后娘養(yǎng)的橡膠苗
弱不禁風(fēng),在骨灰里成長
大象和孟加拉虎,遠走老撾
那兒還殘存著一個夢鄉(xiāng)
一只麂子,出現(xiàn)在黃昏,它的脊梁
被倒下的樹干壓斷,不能動彈
疼痛,擊敗了它。誰領(lǐng)教過
斧頭砍斷肢體的疼?我想說的是
或許,這只麂子的疼
就是那種疼,甚至更疼——
一種強行施贈的、喊不出來的
正在死亡的疼?;畈贿^來的疼
一個喝醉了的人
在午后的荒街上,滔滔不絕
抓自己的頭發(fā)、捶胸、跺腳
伸手去捉蝴蝶,蝴蝶一讓
他抓住了虛空……
他的妻子,坐在高高的芒果樹下
靜靜地縫補衣服,看著他
在十米外的遠方,靈魂出竅,走遠了
有一條白狗,帶著草屑,伸著舌頭
懶洋洋地走過來,不小心
碰翻了地上的涼茶。他的妻子
站起身來,又倒了一碗
還擺在地上。白狗移過身子
紅紅的舌頭,一會兒,就全部汲光
他的妻子,又站起身來
再添了一碗,擺在地上
狗開始打鼾,他還在十米之外
興奮地說著什么,用腳
踢自己的影子,用棍子抽打
自己的衣服……他多么決絕
執(zhí)意地,把妻子遺忘在
十米之外的故鄉(xiāng)
我迷戀雜草、迷局
和少數(shù)。我常常遁跡于采玉人
的夢境和鄉(xiāng)愁。從大霧的外面
前往哀牢國,我是投遞文書的小吏
天生怕虎,怕蛇,怕
雕玉成癖的手。我還怕
被誰捉了,成為鷺鷥果腹的玉米
今夜,我一個人驅(qū)車上路
看不見高黎貢溪水之上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你y首飾。風(fēng)聲如鼓
黑臉龐的昆蟲,叫得多么
賣命,從隆陽區(qū)到騰沖
一百多公里的黑暗中,它們
在替高黎貢,喊,喊怒江,再寬一些
喊,喊一山戰(zhàn)死的亡靈,快一些
遠離焦土。喊,喊越來越少的物種
天亮之前,務(wù)必喬裝成卑賤的灌木
喊唯一的一對金錢豹
趁著月光,趕快交媾……
我也被喊了,它們喊我
寫一首詩,替它們記下喊的悲苦
沒有燈火通明。不夜城?誰都
不會想起這個哀傷的詞組。黑夜
還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你跟某個人來到這里
他身上驅(qū)逐毒蠅的化學(xué)制品
味道濃烈,清晰可聞。喊他的名字
他也答應(yīng),但你找不到他
他在方寸之間下落不明
黑夜,的確像黑夜那樣黑,保持著
黑夜的本色。不知道有多少昆蟲
在這座黑森林中,借黑,叫黑
黑,黑得你也跟著黑,黑臉
黑心,黑骨。昆蟲向著黑天幕
不停地射著黑箭簇。不是
暗器,是黑,是同一種黑中
不同支系或番號的黑。在黑的大海里
較勁,想證明自己比其他黑更黑
我熱愛這黑承認自己的黑、努力爭著黑
的時刻,我承認這,黑與黑比黑
而又相安無事的現(xiàn)實
真實而偉大的黑啊,被光
逼到了這大地盡頭的一角
不顧一切地黑著,斬釘截鐵地黑
黑透了。黑死了。黑得我根本不敢
想象光。黑得只要心頭閃出
一道閃電,都覺得是罪惡
黑,仿佛所有的人,萬千物種
今夜都去了地獄;黑,仿佛
勐巴拉娜西,被一群隱形人埋到了
地層里。令我詫異的是,今夜
在黑海的邊上,牛戀鄉(xiāng)
有一戶人家,男的吹笛,女人
唱歌,解乏,自娛自樂,他們
一點也不在乎竹樓外面,從地面
堆到天上的黑。站在他們樓下
近在咫尺,卻夠不著真實的生活
我的淚水,比黑,還黑了很多
一個和尚的后院,栽滿了
曼陀羅。我在花徑上,總是神經(jīng)質(zhì)
聽得見花開的叫聲,像空空的
休閑山莊,下等人無所顧忌地野合
唐和尚顯然沒有聽見,繼續(xù)讀著寒山子
戒疤,長出的一根根頭發(fā)上,掛著露水
那個遠離長安,在蜀道上
奔波的人,他會隱身術(shù),名叫羅公遠
他教皇帝隱身,但留了一手
不讓皇帝以虛無的方式擴建長安
皇帝大怒,他就躲進木柱子
掰著指頭,歷數(shù)皇帝的不是
皇帝讓身邊的人,用火焚燒柱子
結(jié)果燒掉了宮殿。之后,沒有了宮殿
的皇帝,在一個寺廟里又遇到了
羅公遠。羅公遠一頭就鉆到了
佛身里?;实塾纸猩磉叺娜?/p>
砸碎了佛身。結(jié)局當(dāng)然更可怕
每一塊碎片中,都有一個羅公遠
個個都身長一寸,個個都像審訊皇帝
的判官……這個羅公遠,他讓皇帝
學(xué)會了害怕,但他至死也沒有
再回過長安。而他的隱身術(shù)
到了宋朝,便已經(jīng)失傳了
雄鷹來自雪山,住在云朵的宮殿
他是知府。一匹馬,到過拉薩
運送布料、茶葉和鹽巴,他告老還鄉(xiāng)
做了縣令。榕樹之王,枝葉匝地
滿身都是根須,被選舉為保長
——野草的人民,在廢棄的街上和府衙
自由地生長,像一群還俗的和尚
竊竊私語或鼓腹而鳴,整座森林
沒有留下一絲空余。唯一聽出的是青蛙
它們身體大一點,離人近一點
叫聲,相對也更有統(tǒng)治力
整整一個晚上,坐在樹上旅館的床上
我總是覺得,陰差陽錯,自己闖入了
昆蟲世界憤怒的集中營,四周
無限遼闊的四周,全部高舉著密集的
努力張大的嘴,眼睛圓睜,胸懷起伏
叫,是大叫,惡狠狠地叫,叫聲里
翻飛著帶出的心肝和肺。我多次
打開房門,走到外面,想知道
除了蛙,都是些什么在叫,為什么
要這么叫。黑黝黝的森林、夜幕
都由叫聲組成,而我休想
在一根樹枝上,找到一個叫聲的發(fā)源地
盡管這根樹枝,它的每張葉子,上面
都掉滿了舌頭和牙齒。我不認為
那是靜謐,也非天籟,排除本能
和無意識,排除個體的恐懼和集體的
焦慮,我樂于接受這樣的觀點:森林
太大,太黑,每只蟲子,只有叫
才能明確自己的身份,也才能
傳達自己所在位置。天亮了
蟲聲式微,離開旅館的時候,我聽到了
一聲接一聲的猿啼。這些偉大的
體操運動員,在林間,騰挪,飛縱
空翻,然后,叫,也是大叫
一樣的不管不顧,一樣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