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 曹陽
“苦命人”再結(jié)姻緣
2003年春的一天,在廣西興安縣城街頭,秦琮鈞與朱旺華相遇了。驚喜的同時,他問起她的生活情況,“好幾年沒聯(lián)系了,你們過得還好吧?”
出生于1969的秦琮鈞與朱旺華夫婦是多年的老朋友。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秦曾在興安縣農(nóng)機一廠上班,他們就經(jīng)常在一起玩,幾年后他從廠里辭職出來做生意,就漸漸與他們失去了聯(lián)系。
朱旺華一聽他的話,喜悅的臉上頓時陰暗下來,傷感地說:“我老公在3年前就患癌癥去世了?!?/p>
“什么?”秦琮鈞吃驚不已,頓感滄海桑田。而他自己,在7年前就和妻子離婚了,帶著女兒生活,一直沒有再婚。
相似的遭遇,讓秦琮鈞牽掛上了朱旺華。此后,他經(jīng)常去看望她。
當年10月,兩人攜手再次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兩人過的卻是聚少離多的生活。朱旺華在興安供電公司當出納,而秦琮鈞在廣西武鳴縣承包了一個礦場,兩地相隔五百多公里。但朱旺華感到很幸福,因為她又重新得到了愛。
一天,秦琮鈞從武鳴回到了興安的家里,一臉的沮喪,說:“武鳴的礦場快搞不下去了。”
2003年初,秦琮鈞與人合伙,到武鳴縣承包了一座鐵礦。他把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還把自己的大貨車也賣了,并借了70萬元。然而開采出來的礦品質(zhì)不高,銷售不暢,不久礦山出現(xiàn)了嚴重的資金周轉(zhuǎn)困難。
為了幫丈夫渡過難關(guān),朱旺華說服父母,以他們的私房作抵押,向銀行借了一筆款。
秦琮鈞拿著錢興致勃勃地趕回武鳴,可過了幾個月,他又一臉沮喪地回來了,礦山依舊未能走出困境。朱旺華很為他著急。
朱旺華作為單位的出納,有時候包里會裝著公款回家,看到妻子的包里總是錢進錢出,秦琮鈞腦子里漸漸形成了一個主意,“阿華,你看我現(xiàn)在一天到晚為錢發(fā)愁,你在單位不是管現(xiàn)金支出嘛,能不能讓我先從你們單位拿點錢用著,以后賺了錢再補上?”
朱旺華一聽,本能地拒絕,“這怎么行!這是公款。”公款私用,是嚴重的違紀行為,要是給單位知道了,她的飯碗還要不要了?她不能做這樣的事。
然而過了些天,為了躲債,秦琮鈞過起了居無定所的日子,手機也不敢開,朱旺華幾天都聯(lián)系不上他,為此揪心、糾結(jié)。她想到了幾天前兩人的談話,覺得也只有這個辦法才能為丈夫解圍了。單位要一個月才對一次賬,她有一個月的緩沖期,到時再想辦法把錢還回來。
公款救礦無力回天
要私自把錢從銀行取出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按照單位財務制度,出納拿支票到銀行取現(xiàn)金、轉(zhuǎn)賬,須經(jīng)過財務部主任審核、蓋章,再蓋單位法人代表的私章、單位的財務專用章、自己的章。
如何過得了這幾關(guān)?
這時,秦琮鈞的一句話頓時讓她豁然開朗?!拔覀兛绦┘俟虏痪偷昧?。”秦琮鈞說。于是朱旺華在正常取錢蓋到相關(guān)印章后,復印了一份,之后秦琮鈞拿著復印件趕去南寧,通過街頭的小廣告,花了幾百元,把這些印章復制了出來。
2004年12月31日,朱旺華拿著一張假支票,忐忑不安地走進了單位開戶行,順利地取出了14.7萬元。
把錢交到丈夫的手上后,朱旺華叮囑說:“月底你一定得把錢補回來,否則會出事的。”
然而一個月到了,秦琮鈞仍是兩手空空地回來。
朱旺華傷心地說:“現(xiàn)在你叫我怎么辦?怎么辦?銀行對賬單一出來,我就得死?!?/p>
“什么對賬單?”
朱旺華說,按照財務程序,銀行每月會打出一張對賬單,她去銀行取錢時,把對賬單帶回來,交給主辦會計核對,填寫核對情況回復單,再由她下次去取錢時返回給銀行。
“來來去去都是經(jīng)過你的手,這還不好辦嘛!”秦琮鈞從妻子的話中想到了辦法,“你從銀行拿到真的對賬單后,不要急著交給單位,我照著做一份假的,你填上假數(shù)字,再交給主辦會計,這賬單誰還看得出問題?”
朱旺華覺得也只能這樣了。
秦琮鈞急忙趕去桂林,找人做了一枚供電公司開戶行的業(yè)務公章,朱旺華則從銀行拿回一張空白對賬單作樣本,兩人一番造假后,果然沒露出破綻。
秦琮鈞從這件事看到了“光明的錢景”,過了幾個月,他又要妻子故伎重演,再次從銀行取出了55萬元交給自己。
盡管朱旺華兩次私取公款相助,但秦琮鈞還是無力回天,2005年6月,他忍痛把礦場賣掉。兩年時間里,他先后投入礦場200多萬元,然而轉(zhuǎn)讓時只賣了10多萬元,在補發(fā)了欠工人的工資后,口袋里只剩3萬多元。
破罐子破摔
開礦失敗損失200多萬元,讓秦琮鈞很不甘心。他回興安縣后,又找到了新的礦場。
朱旺華百般滋味在心頭。她深愛著丈夫,不希望丈夫一事無成,同時她又擔心丈夫再次面臨失敗??刹焕^續(xù)開礦,什么時候才能把私取的公款填回去?
在這多重矛盾中,當丈夫又提出從單位賬戶取款時,朱旺華沒怎么猶豫就同意了。在2005年12月,她分3次取出了50萬元,交給丈夫。
有妻子源源不斷的公款支撐,秦琮鈞儼然成了一個賺了大錢的礦老板,買了50多萬元的奧迪車,整天呼朋喚友吃喝玩樂。不久,這個礦場以虧損70萬元告終。
但秦琮鈞有妻子做后盾,底氣十足。2007年至2009年,他先后辦了多個公司。然而,這些項目投資花去了近200萬元,最終都半途而廢。
隨著取錢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金額越來越大,朱旺華心頭的恐懼越來越強烈,噩夢不知做過多少回。
她迷上了賭博,希望能贏回大把的錢來補填公款。她從單位賬戶取錢做賭資??蓭啄晗聛?,又輸去了200多萬元。
到后來,朱旺華產(chǎn)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想花錢就去取,有時一個月取十多次公款。夫妻倆在這樣的心態(tài)中,瘋狂地揮霍著公家的錢。他們不但在興安縣買了房子,還在桂林市買了兩套房子,而秦琮鈞每年吃喝玩樂花的錢有近百萬元。
雙雙出逃,噩夢終結(jié)
2009年11月底,朱旺華聽到了一個消息,明年單位財務將開通網(wǎng)上銀行。她頓時慌了,因為一上網(wǎng),她私取公款的行為就會暴露無遺。
怎么辦?
她叫丈夫趕回來商量對策?!斑€能有什么辦法,逃唄?!鼻冂x說。
接著夫妻倆籌劃逃亡的事宜。雖然朱旺華5年來陸續(xù)私取了上千萬元公款,可此時她身上卻拿不出多少錢。于是2009年12月2日,她一次就從單位賬戶取出了163萬元。
在取出公款的第二天,她去了深圳,花了10萬元,將自己整成了另外一副面孔。
大難臨頭,朱旺華仍一片癡心,她決定要保丈夫,獨自承擔罪責。“我們離婚吧?!?2月3日,兩人悄悄去民政局辦理了離婚手續(xù)。
12月8日,朱最后一次取出30萬元公款后,第二天兩人踏上了逃亡之路。逃到南寧后,兩人沒有住在一起,“我們在一起住,一被抓就是兩個?!鼻冂x這樣解釋,又和“妻子”相約:“不管誰被抓住,另一個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嗎?”朱旺華含淚答應。
朱旺華從此深居簡出,白天幾乎不出門,也不與鄰居往來。她怎么也想不到,秦琮鈞在外面卻是逍遙快活,從后來他向檢察官交代的贓款去向就可見一斑。其中,他給了一個叫劉某的女孩4萬元,給了一個叫張某的北京女孩3萬元,給了一個叫王某的黑龍江女孩3萬元,給了一個叫李某的安徽女孩2萬元……
朱旺華失蹤多日后,供電公司意識到不妙,盤點賬戶,發(fā)現(xiàn)了問題,立即向興安縣檢察院報案。檢察機關(guān)經(jīng)過3個月的追蹤,最終查到了朱旺華的藏身之處。2010年3月20日下午,4名檢察官在南寧市將朱旺華抓獲。次日凌晨兩點,秦琮鈞在一個女人的床上被檢察官擒獲。
當檢察官向朱旺華訊問她與秦琮鈞如何作案時,一心要保護“丈夫”的朱旺華直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
“你看看吧。”辦案人員將幾張照片放到她面前。朱旺華一看,頓時呆了,是秦琮鈞與一女子在床上相擁的照片!
她崩潰了,感覺生活像一場夢,如竹筒倒豆般地交代了與秦琮鈞合謀作案的經(jīng)過。
日前,廣西桂林市中級法院認定朱旺華、秦琮鈞從2004年12月至2009年12月,共183次從興安供電公司銀行賬戶上私取1240萬余元公款,判處兩人無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