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讓

如果你問一個法國人：“一個人年歲大了，但體力還行，還想再發(fā)揮點余熱，那他該去干點什么呢？”法國人想一想，可能會說：“他可以去當市長。”什么？去當市長？沒聽錯吧？法國人會很認真地對你說：“沒聽錯，真的不是開玩笑?！币驗?，在法國有許多高齡市長，70開外的很正常，80以外的也不稀罕。比方說，梅斯市的讓·瑪麗·婁什市長今年81歲；馬爾提格斯市的保羅·隆巴爾市長82歲；弗孔杜開羅市的阿瑟·利什利市長88 歲……

歲數(shù)都這么大了還能當市長？這就是由法國的特殊國情決定的。在法國，市長有兩種當法。一種是實干型，要抓經(jīng)濟、搞建設(shè)、抓治安。這種市長大多是有政治野心的，需要干出政績來好向上爬。薩科齊和希拉克在沒當總統(tǒng)之前當市長時，都是這么干的。而另一種是名譽型，雖在其位卻不謀其政，那些抓經(jīng)濟、搞建設(shè)的事情都放手交給手下的助理(顧問)去做了。這就是為什么法國有那么多的政治家，一看履歷，都是當助理(顧問)出身。比方說，當初跟薩科齊競選總統(tǒng)的女候選人塞格萊娜·羅雅爾，就曾給密特朗總統(tǒng)當過6年顧問。不熟悉法國政治的人會以為“那級別太低了”，其實不然，在法國，助理(顧問)才是真正去親歷親為做事的人。如果從“做事”的角度來看，助理(顧問)遠比他們的領(lǐng)導(dǎo)重要得多和有能力得多。

工作都交給助理(顧問)了，市長豈不是什么都不用干了？事實并非如此，即使是名譽型的市長也還是有很多事情可做的。比方說，新人結(jié)婚需要市長主婚；慈善募捐需要市長致辭；公司開業(yè)、大樓奠基，需要市長主持剪彩儀式……名譽型市長就是專門熱心于干這些事情的。他們沒有政治野心，只想造福鄉(xiāng)里，圖個鄰里和睦，人情溫暖。而且做這些事情，年齡越大越顯優(yōu)勢。越是白發(fā)蒼蒼，看上去就越德高望重。

整天就干這些事，不怕別人來搶他的位子嗎？不怕，他們會拉選票，而且拉票的效果很好。據(jù)說，薩科齊當年在訥伊市當市長時，在一對新人的婚禮上是這么夸獎新娘的美貌的：“愿用市長的位子交換新郎的位置。”這話讓人非常受用。新郎當場就感動得熱淚盈眶，拉著市長大人的手一時哽咽難語。不用說，以后不管選什么，他們一家人的票肯定都是薩科齊的了。

而且為了能守住位子，“老”市長還另有幾大法寶。

第一，用好年輕人。城市管理，抓經(jīng)濟、搞建設(shè)才是根本，只有這個做好了，才能從根本上不給對手覷覦市長寶座的機會。而要搞好城市建設(shè)，當然是精力越旺盛越好。所以市長可以是老的，但助理(顧問)卻是越年輕越好。利什利市長換過好幾任助理，他現(xiàn)在的助理(顧問)都已經(jīng)是他最早那批助理(顧問)孫輩的人了。老市長經(jīng)常會跟年輕人講起他們祖輩或父輩當年的一些趣事逸聞，倒也其樂融融。

第二，選好接班人。雖然“老”市長在指定接班人時都說過，這是自己最后一次當市長，以后就要看接班人的了，但究竟哪一次才算最后一次，還得看老人家自己的心情。隆巴爾市長很早就說過：“干滿40年就不再干了?！苯Y(jié)果他信守了諾言，就在滿40年當年把位子讓給了自己的第一助理。而今年81歲的讓·皮埃爾·弗爾卡德，原是位于巴黎西南的比楊古市的市長，2007年他將位子讓給了繼任者?？蛇@位繼任者上任后卻對前任的既定政策頗有微詞，開始另起爐灶。弗爾卡德很生氣，正在積極活動，準備利用下次選舉的機會，把市長的位子再搶回來，好完成自己未竟的事業(yè)。

第三，長時間的壟斷。由于當了很長時間的市長，或者干脆就是一輩子都在當市長，他們中的很多人實在不知道自己一旦不當市長還能干些什么，只能緊緊抓著市長的位子不放。弗爾卡德市長在任時曾說：“我就是喜歡干這個?！眾涫彩虚L則對身邊的人說：“如果說當市長不是我活著的唯一原因的話，那起碼也是主要原因。”

所以，如果下次你再在法國人的婚禮上，看到一位身披紅、白、藍三色肩帶的市長大人在親自主婚，你不必驚訝，以為這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因為很可能這位市長整天干的就是這個。

（小謝摘自《東西南北》201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