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月落
因為弟弟是北漂一族,更因為他還未成家,所以55歲的母親執(zhí)意推卻我的苦苦挽留,也成了北漂。
到北京第一天,弟弟陪母親去看了天安門。電話里,老太太真像進了大觀園,激動得聲音有點顫抖:“這輩子我居然還能來到北京,還能看到天安門,真值了!值了!”
到北京的第七天,她給我打電話,說她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寫字樓里做保潔員。母親是個愛干凈的人,我想這樣的工作她應(yīng)該能勝任吧。
后來就很難接到她的電話了,每次打過去,她總是很忙。
金秋十月,單位放假,我去北京看她。母親黑了,瘦了,白發(fā)又多了。和我拉家常,告訴我自己來北京后的種種遭遇。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她說的,某天上班,在等公共汽車的時候,她不小心把坐車的一塊錢硬幣掉了,等好不容易在井蓋的縫隙里找著,那輛車又開走了。結(jié)果,上班遲到,被扣了四十塊錢?!澳悴恢肋@個城市節(jié)奏多快,呵呵。我現(xiàn)在終于知道你弟弟多辛苦了?!?/p>
母親和弟弟在離市區(qū)很遠的叫小牛坊的郊區(qū)租了間房子。弟弟做房產(chǎn)銷售,每天起早貪黑,母親的時間相對來說充裕一點,所以她不管弟弟回不回來吃飯,每頓飯菜都做得頗為隆重。那天,我就在他們那間小小的房子里吃她燒的菜,也見識到了在只有5平方米的房間里又住人又燒飯是多么艱苦的事情。放個鍋就轉(zhuǎn)不了身,做飯的時候,母親把我趕了出去,我站在門外,一邊聽到她被油煙嗆得咳嗽一邊淚流滿面。
母親很熱愛她的工作,她總跟我說他們那里多好多好。我很好奇,讓她帶我去看看。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的轉(zhuǎn)公交轉(zhuǎn)地鐵,才到那棟氣勢恢弘的大樓。我陪她一層樓一層樓地邊掃邊爬,地面要保持整潔,所以保潔員要經(jīng)常上上下下地走動。中午時分,我們碰到她的主管———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姑娘,她大聲地讓我母親趕緊把垃圾搬走。我什么也說不出來,覺得自己很無用。
我走的時候,從不請假缺勤的母親,終于舍棄了請一天假就要扣掉的那九十塊錢,將我送上了火車。母親說,她很開心,這么大年紀了,人家還肯要她做事,她很感激那個人———就是當(dāng)初把她招進去的那個主管。
我的北漂母親,拿著每個月一千一百塊錢的工資,在北京,每個月還能存下七百。
(娜娜摘自《揚子晚報》2010年12月3日圖/藍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