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利民
我有一個朋友,個性極強,為此他沒少吃苦頭,甚至遭遇挫折,可是他卻不知悔改。許多人都在背后笑他,有時,我也會感慨一番。直到有一天,我和他在一起小飲,他對我講了三次不笑的經(jīng)歷,才驚覺,這個人實在是有著打動人心之處。
第一次,他那時還在省城的一個大公司就職,總經(jīng)理是一個中年人,喜歡被別人奉承,于是善諂之人趨之若鶩。他對總經(jīng)理的種種行徑厭惡至極。比如說,總經(jīng)理沒事時常到下面的科室里,講一些幽默笑話,他講的那些,或是陳腔舊調(diào),或是粗鄙不堪。每次講完,同事們都會笑得前仰后合,只有他,臉上不起一絲漣漪。為此,總經(jīng)理沒少給他白眼冷遇。
他說:“雖然我不能像古人那樣,看不慣就拂袖而去,可我至少能做到不去違心地笑!”
還有一次,他隨一些人出差,去一個北方的城市。在火車上,人極多,吵吵嚷嚷的,有的在打牌,有的在喝酒。忽然,有人唱起了歌,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怯生生地唱了一首后,便開始去撿小幾上的空礦泉水瓶和啤酒瓶。女孩長得也算眉清目秀,一些喝酒的人開始起哄,說:“小妹妹,你再給我們好好唱一首,我給你十塊錢!”還有人說:“你把這杯酒喝了,我給你五十!”女孩臉通紅,于是,喝酒者笑,旁觀者亦笑。女孩匆匆離去,大家還是笑意未絕。只有他,自始至終緊繃著臉。
他說:“那女孩唱歌,只是不想去白撿那些空瓶子。我雖然不能路見不平一怒拔刀,可我至少能不去隨眾嘲笑欺凌!”
最后一次,是在去年,他終于再一次被排擠出所在單位,又去四處應(yīng)聘求職。后來,有一家大公司招聘,工資待遇都不錯,只是應(yīng)聘者云集,競爭激烈。幸好他的能力水平都過硬,經(jīng)過幾次筆試面試,他們共有十個人進入最終的角逐。這十人都是優(yōu)秀之輩,他自認(rèn)處于下游。其中有一個人,最為突出,大家都覺得這個人必會勝出,畢竟,十人中只選三人。只是在最后的關(guān)頭,那個人出了意外,在演講的時候,可能是由于緊張,他張口就出錯,竟連自己的名字都報錯,然后更是語無倫次。身邊的人都在笑,有的是幸災(zāi)樂禍,有的是借以舒緩自己的緊張情緒,還有的是嘲諷。起初大家都在壓抑著笑意,直到臺上的各位主聘也笑出聲時,他們再不控制,一時間笑聲盈室。
只有他,坐在那里,不笑,亦不動。終于,有個主考官注意到他,問他為什么不笑,怎么這么沒有幽默感?他只是淡淡地說:“我認(rèn)為這并不好笑!”也許是因為他的格格不入,也許是因為引起了主考官們的反感,總之,他與那家公司無緣。
他并沒有后悔,他說:“雖然那個時候,我無法給那個人以鼓勵和支持,可是我至少能做到不像別人那樣,去各懷心思地笑!”
聽了他講的這三件事,我默然,然后舉杯,敬他。我知道,在這個社會中,他的這種個性必然會吃虧;也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著許多他這樣的人。雖然,有人說他們迂腐臭倔,可是,這也是作為人立世的錚錚風(fēng)骨!
【原載2011年6月A版《遼寧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