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甫

一

晚上11點多鐘，華盈公司老板張記川帶著保鏢乘車經(jīng)過海州橋時，突然聽到窗外“撲通”一聲響，像是有人跌落橋下水中。他急忙讓司機停車，開門到欄桿邊伸頭一看，明亮的路燈照見水中有個人頭，一沉一浮地隨著激流向下游漂去?！安缓茫≌媸怯腥说暨M海州河了！”張老板這時顧不得多想，立馬讓保鏢下河救人。

保鏢憑著自己諳熟的水性，奮力游到落水人身邊，一只手抓著他的頭發(fā)，另一只手劃著水把他拽到岸邊。幸虧海州橋不算太高，保鏢身強體健，雖然海州河水兩米多深，可從張老板聽到有人落水，到保鏢下河把人救出，還沒有超過半小時。

張老板見落水者被保鏢救上岸后軟綿綿地躺著，急忙打120叫急救車。圍觀的人群中有個懂急救常識的人，主動站出來對落水者進行人工呼吸。張老板這時看到落水者脖子上掛了個平安佛，心里“咯噔”一下：這佛像咋和自己妹妹愛川戴的佛像這么相似??？有個圍觀者這時向市電視臺打了電話，所以120急救車剛把落水者拉走，電視臺的記者就趕到了。記者把攝像機鏡頭對著張老板，非讓他講出剛才是咋想的不可。張老板微笑著說：“這有啥子可講的？我小時候在臺灣家鄉(xiāng)也曾不慎落水被人救出。爺爺奶奶和父母都說我這娃子的命是好心人給的，讓我遇到這樣的事情要鼎力救助，多積福行善嘍！”

電視臺記者一聽張老板是臺灣人更來勁了，敬重地問他咋會講四川話。張老板說他爺爺祖籍是四川的，1949年跟隨蔣介石潰退臺灣，雖然遠離大陸，卻教育子孫們要學講四川話，啥時候都不能忘了老祖宗。電視臺記者聽到這話，高興得簡直發(fā)狂了，立即和張老板又一起去醫(yī)院，聲稱他們正籌辦反映海峽兩岸骨肉情深的節(jié)目，懇求張老板全力配合。張老板心想這也是做好事，微笑著點頭同意了。

電視臺記者和張老板來到醫(yī)院病房，看到落水之人經(jīng)醫(yī)護人員搶救已經(jīng)清醒過來，原來是個眉清目秀的二十多歲的小伙子。當他明白張老板就是派人下水救自己的臺灣恩人時，兩手緊緊握著張老板的手淚如泉涌。電視臺記者把攝像機鏡頭對準他倆，問小伙子現(xiàn)在有啥話想說。誰知他看著張老板冷不防冒了一句：“你真不該派人下水救我，讓我淹死多好哇！”說完竟嗚嗚嗚地痛哭起來。電視臺記者嚇得急忙關了機，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如墮五里霧中，心里說：原來年輕人是自殺啊！這里邊有啥蹊蹺呢？

經(jīng)過大家耐心解勸開導，落水的年輕人總算不哭了。他抽泣著訴說了要投河自殺的辛酸隱情。

原來，年輕人叫徐漢生，家住鳳凰山區(qū)桃花溝，哥哥已經(jīng)結婚，家中還有奶奶和母親。他高中畢業(yè)后到海州打工，被招到建筑工地當一名混凝土配料工。老板說每月只發(fā)生活費，等樓盤竣工售出后，再全部結算工錢。誰知道行船遇上頂頭風，金融危機席卷全球，老板建造的樓盤雖然采用多種促銷手段，就是賣不出去。工人們急需錢追著老板結算工資，老板干脆躲起來沒了蹤影。有幾個脾氣火爆的工友氣憤難忍，拉著工地上的零碎建筑器材要去賣錢當生活費，遭到一群來歷不明人員的毒打。徐漢生想：自己在這異地他鄉(xiāng)舉目無親又身無分文，老板躲起來派人暗中監(jiān)視工地，這日子還咋過呀？哥哥結婚的債還沒還清，自己又到結婚年齡了，總不能向家里要錢吧？他鉆入牛角尖越想越絕望，于是趁夜靜人稀時來到了海州橋……

張老板一聽徐漢生說他是鳳凰山區(qū)桃花溝人，心里禁不住一顫。為啥？因為他想起了來大陸之前，爸爸諄諄交待他“如果碰到鳳凰山區(qū)桃花溝的人，一定要特別關照”的話。這里邊究竟啥緣由呢？張老板心里產(chǎn)生了一個謎團。他又想起了那相似的平安佛，估計他們家和徐漢生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特殊關系。于是張老板握著徐漢生的手真誠地說：“人生道路哪能一帆風順？如果遭受挫折就心灰意冷尋短見，能顯出男子漢啥子氣派？”說完他掏出自己的名片交給徐漢生，“今天我們相遇，也是一種緣分，你出院后有啥子困難，可以直接到華盈公司找我?！毙鞚h生接過名片連連點頭致謝。

二

電視臺記者把這事的來龍去脈報道以后，海州市領導非常重視，幾次派人到徐漢生所在的工地找開發(fā)商協(xié)調，問題很快得到了解決。徐漢生拿到工錢后買了禮品，按照張老板名片上的地址找到華盈公司，他要在回家之前感謝人家的救命大恩哪！

張老板見了徐漢生，將他招進了公司，擔任倉庫管理員。徐漢生上任后，把生產(chǎn)需要的各種規(guī)格原材料登記造冊、整齊擺放，管理得井井有條，很受張老板的賞識。

兩個月后，張老板的妹妹愛川從臺灣來大陸看望哥哥，同時幫他處理一些業(yè)務。聽了哥哥說的徐漢生的情況，特別是提到他戴的平安佛和自己的很相似，愛川感到非常驚奇。隨后愛川想去附近幾個客戶那里拜訪一下，向哥哥提出讓徐漢生陪同前往，打算路上仔細詢問平安佛的隱情……張老板思索一下同意了。

當愛川開著轎車和徐漢生一起駛到途中一座荒山坡時，突然被從后邊猛追過來的一輛越野車橫在前邊擋住了去路。愛川一個急剎車還沒明白是咋回事兒，只見從越野車里跳出兩個手持刀棍的賊眉鼠眼青年男子，氣勢洶洶地朝他們撲來，到了跟前指名道姓要張愛川下車，把愛川嚇得直打哆嗦。徐漢生一看來者不善，知道只能靠自己來保護愛川了。他快速打開車門跳下來又急忙把車門關上，朝兩個兇神惡煞一般的青年男子拱拱手說：“哥們兒有啥事兒好商量，何必舞刀弄棒傷了和氣？”

兩個兇惡的歹徒?jīng)]想到愛川的轎車里還有一個男人陪同，愣了一下惡聲惡氣地說：“我們來取張愛川的人頭，與你無關！你如果知趣就早點滾開，免得賠上小命！”徐漢生沒有退縮，那兩個歹徒手持刀棍向徐漢生狂撲過來。

徐漢生一看來者兇猛，屈身一蹲來了個猴子鉆襠，從他倆中間快速竄到他倆背后，急轉身一個掃堂腿，把兩個歹徒全放倒在地。他倆正要翻身爬起來，徐漢生又一個泰山壓頂撲向其中拿棍子的歹徒，只聽“咔嚓”一聲響，這名歹徒的肋骨被砸斷三根，疼得在徐漢生身子下邊齜牙咧嘴嗷嗷痛叫不能動彈。另一個歹徒爬起來舉起利刃想從背后偷襲，徐漢生突然來個鷂子翻身和他對著面，飛起一腳踢掉歹徒手中的鋼刀，借著他撲上來的慣性，另一只腳挑著他的腹部往上用力，那歹徒像狗吃屎一般，“叭”一聲栽到了幾尺遠的地上。徐漢生從斷肋骨的歹徒身上站起來，三兩下把他制服，對著歹徒坦然一笑說：“就憑你倆這三腳貓功夫還想逞能？”原來徐漢生在出門打工前，在家跟山外的表叔們練過拳腳耍過獅子。不大一會兒，接到愛川報警電話的110巡警車鳴著警笛趕到了，徐漢生心里這才如釋重負。張愛川對他投去了感恩的目光。重新發(fā)動轎車以后，張愛川冥思苦想不明白：自己剛來大陸不久，咋會突然招來殺身之禍呢？

三

事情過去兩天，張老板接到市公安局的電話，說企圖殺害愛川的歹徒已經(jīng)交代了，他們是受臺灣來人的雇傭。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臺灣來的犯罪嫌疑人也抓到了，請他到公安局確認一下。

記川到公安局一看才知道，原來那兩名臺灣雇兇者，竟是和他們華盈公司對著干的隆山公司副經(jīng)理卜學德和人事部主任吳量信。這兩人都和臺獨分子有聯(lián)系。當初華盈公司來大陸投資辦公司，他們就極力反對，說什么“掉進陷阱就出不來了”云云。華盈公司的董事長張懷祖——就是記川和愛川的爸爸，痛斥卜學德和吳量信忘恩負義，說在過去的亞洲金融風暴中，如果不是大陸敞開銷售臺灣產(chǎn)品，臺灣不曉得要有多少公司破產(chǎn)死人?！皟砂锻侨庵劣H危難相助，我們去大陸投資辦公司互利雙贏，會有啥子陷阱嘛！”他讓華盈公司到大陸投資開辦了兩家子公司，把財力的大部分轉入大陸，交代記川放開手腳經(jīng)營，自己在臺灣留守孝敬母親。

這樣一來隆山公司吃不消了，因為兩家公司的生產(chǎn)能力相同，質量不分高低，在市場上一直都是各占半壁河山。華盈公司重心轉向大陸以后，這里充足的人力資源降低了成本，可以使產(chǎn)品微利銷售，海外許多客戶紛紛把自己的訂單從臺灣轉向大陸，華盈公司從量大中賺了不少錢，隆山公司咋能競爭得過？尤其是這次全球性的金融危機，猛烈沖擊了缺乏資金儲備的隆山公司，使它瀕臨破產(chǎn)邊緣。他們把仇恨發(fā)泄到華盈公司身上，認為是華盈公司斷了他們的財路，于是派人到大陸買通殺手，妄圖除掉張氏兄妹，造成群龍無首的混亂局面，迫使華盈公司撤回對大陸的投資。這樣訂單就可以回流到臺灣，兩家可以平分秋色，說不定隆山還能吃掉華盈哩。

隆山公司的如意算盤打得再好，可是天不容奸哪！卜學德和吳量信來大陸找到殺手，先付給他倆每人1萬元定金，答應見到張氏兄妹的一顆人頭再給5萬元，兩顆人頭再給10萬元，并把張氏兄妹的照片給了殺手，提供了他們的日常工作情況，殺手當然先撿容易的干了，沒想到剛露出蹄爪就栽了。

張愛川劫后余生，對徐漢生刮目相看了，由驚奇變成了敬重，由感恩產(chǎn)生了愛情，一天總要刻意到庫房好幾次，和徐漢生有聊不完的話題。有一天愛川問徐漢生：“聽哥哥說你脖子上掛的平安佛和我的很相似，我們能摘下來對比一下嗎？”徐漢生聽了心里一震，從脖子上把戴的平安佛取出來，和愛川的平安佛并排一看，佛像盡同，飾邊吻合，完全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斑@是咋回事啦？”他倆互相詢問平安佛的來歷，愛川光知道是爸爸送給她的，說是佛保平安，逢兇化吉。徐漢生也只記得是媽媽送給他的，也是說佛保平安，逢兇化吉。兩人隔著海峽相距千里，過去從沒有見過面，各自戴的平安佛究竟為啥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他們倆都一頭霧水。

四

愛川把自己對徐漢生的愛慕深情告訴了哥哥，記川從心底里也同意他倆交往。他把這些情況簡單告訴了海峽那邊的爸爸和奶奶，老人都相信他們兄妹的眼力。爸爸還特別夸贊他們兄妹圓了爺爺?shù)倪z愿。當記川把愛川的心意告訴徐漢生時，這個鳳凰山區(qū)的年輕人一下子愣住了：這不僅是天上掉餡餅，簡直是七仙女下嫁董永??！這樣的好事到哪里去找？他當即敬重地握著記川的手直喊親哥哥。記川照徐漢生背上拍了一下說：“別光顧著高興，今后你小子的擔子更重了?！彪S后按照臺灣兩老人的意愿，徐漢生跟著張氏兄妹到了臺灣，他得去看望未來的岳父和岳祖母哇！

到臺灣初次見面，愛川的爸爸和奶奶對徐漢生的帥氣相貌和精干處事十分滿意。張懷祖決定等愛川和漢生結婚時，全家都去大陸參加他們的婚禮，以后就在大陸定居了。三個年輕人聽了都拍手叫好。

一天晚上徐漢生睡下以后，記川和愛川同時問爸爸：“您說過到了大陸遇到鳳凰山區(qū)桃花溝的人要特別關照，這到底為啥子嘛？”記川又講了徐漢生脖子上戴的平安佛和愛川戴的那尊佛完全相同的事。張懷祖一聽也很驚奇。他皺著額頭思索著說：“我也不知道其中的真實隱情。你們的爺爺臨終時就是這樣認真交代我的，具體沒講啥子原因。也許他當年得過鳳凰山區(qū)桃花溝人的大恩吧。至于那完全相同的平安佛么，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會不會是偶然的巧合？”說得記川和愛川也稀里糊涂。他們的奶奶在一旁聽了這話只嘆氣不吭聲，好像有啥難言的心事。

數(shù)月之后，就在徐漢生和張愛川在大陸舉行婚禮的前幾天，徐漢生的母親接到電話也來到海州。親家見面，徐漢生的母親一看見愛川的父親張懷祖，心里“咯噔”一下：他咋長得恁像漢生的父親呢？一團疑云霎時涌上心頭。她把漢生叫到僻靜處仔細問了他和愛川的相識經(jīng)過，當聽兒子說愛川脖子上戴的平安佛和他戴的一模一樣時，徐漢生的母親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了，陰沉著臉埋怨地說：“你和愛川不能結婚！”徐漢生急問啥原因。他母親嘆口氣說：“依我看哪，你們是一樣爺爺奶奶的堂兄妹！”徐漢生聽了這話如晴天霹靂在頭頂炸響，一下子懵了。鎮(zhèn)定一會兒，他看著母親內疚地說：“我說剛見面時咋覺得愛川的爸爸有點面熟哩，當時光顧高興也沒想那么多。這里邊究竟有啥曲曲彎彎，你快告訴我嘛！”

徐漢生的母親松口氣緩和一下情緒，攏了一下鬢角的白發(fā)，給兒子講起了從婆婆那里聽到的心酸往事。

那是在國民黨部隊兵敗如山倒的1949年夏天，徐漢生的爺爺奶奶一天上午正帶著自己三歲的雙胞胎兒子大寶和小寶在桃花溝里干活，一群國民黨匪兵潰逃過來，到山民家里翻箱倒柜搶糧抓雞造飯猛吃。其中一個當官的還帶有士兵抬著的女人，像是他的太太。匪兵們吃完飯，軍官把漢生的爺爺奶奶叫過來問路。那個女人看見大寶和小寶，眼盯著不放，她對那當官的耳語了一陣，匪兵們臨走時突然把漢生的爺爺奶奶推倒在地，硬是把雙胞胎中的大寶搶走了。漢生的奶奶哭天號地因此大病一場。從此大寶沒了音信。

“你爸和我結婚時，你奶奶又提到了這事兒?！毙鞚h生的母親講到這里眼中涌出了淚水，“她說如果大寶不被蔣匪兵搶走，哥兒倆同時成親，兩個媳婦一起進門，該多好！她從箱子里翻出珍藏的平安佛交給你爸說：‘這佛像是你們兄弟倆周歲時，請山外的銀匠師傅打制的，一人一個，完全相同。另一個平安佛大寶帶走了，如果蒼天有眼大寶還活著，今后你們兄弟就憑這平安佛相認，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徐漢生聽著心酸流淚，禁不住低下頭。他媽媽擦去眼淚繼續(xù)說：“自從你爺爺和你爸爸相繼過世，你奶奶更加想念你大寶伯了，常在我面前念叨有兒子不能送終，恐怕只能指望孫子了。這次你外出打工的前一天，你奶奶突然說她夜里夢見你爺爺了，告訴她你大寶伯還活著，已經(jīng)從臺灣來大陸投資辦公司了，讓她快去尋找。她讓我把平安佛找出來給你戴上，就是盼著能讓你大寶伯從臺灣到大陸以后看到，認祖歸宗，為她送終，她去陰曹地府也瞑目了?，F(xiàn)在通過記川兄妹，總算找到你大寶伯父了。你和愛川雖然不能結婚，可是實現(xiàn)了你奶奶的心愿，我們全家又團聚了，這應該高興啊！”說到這里她和兒子徐漢生都破涕為笑，恨不得立馬把這好消息告訴千里之外的鳳凰山老家。

徐漢生把媽媽的話告訴了愛川，愛川一下子也懵了。她鎮(zhèn)定了一下回憶在臺灣詢問爸爸這事時奶奶的神情，估計她心里也清楚，可奶奶為啥硬瞞著不講明呢？

五

愛川又去問奶奶時，櫻桃般的小嘴撅得能拴頭驢。她沖著奶奶沒好氣地說：“誰都知道近親不能結婚，你心里明明知道我和漢生有血緣關系卻隱瞞不講，你這不是害我們嗎?”她奶奶沮喪著老態(tài)龍鐘的臉嘆口氣說：“唉，大陸改革開放以后，我就怕會有這一天，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造孽受報應我不埋怨，可你們知道我和你爺爺經(jīng)受過的艱辛嗎?”說著她的思緒又回到了當年。

原來，當年他們在鳳凰山區(qū)桃花溝搶走了大寶之后，追隨國民黨殘余部隊，節(jié)節(jié)敗退撤到了臺灣。戰(zhàn)亂加上沿途的顛簸，大寶到臺灣以后得病了，上吐下瀉，高燒不止，渾身還長滿了紅點子。愛川的奶奶因為自己不會生育才讓她丈夫搶走了聰明伶俐的大寶。她和丈夫四處求醫(yī)，夜里通宵不睡覺給大寶擦身降溫。后來一位老中醫(yī)說，孩子除了遭受嚴重風寒以外，水土不服也是加重病情的重要原因。她按照老中醫(yī)的吩咐，到處找士兵們牛皮鞋底上溝紋中粘存的大陸泥屑，搜集一把用開水沖化，澄清后讓大寶飲用，配合藥物治療，果見奇效，夫妻倆心里的石頭才落了地。后來大寶一有頭痛腦熱，她都是擔驚受怕，寢食不安，因為大寶是她的精神寄托呀!

“你爺爺離開軍界以后我倆開始經(jīng)商，”愛川的奶奶講到這里眼中涌出了濁淚，“那時候臺灣社會秩序混亂，人們窮困潦倒，劫匪橫行。做生意也難哪!我們的小店就被搶劫兩次。有一次你爺爺反抗，他肚子上被劫匪戳了兩刀，差一點要了他的命。你爺爺曾經(jīng)反思，是不是因為我們在大陸鳳凰山桃花溝干了壞良心事，老天爺懲罰我們?于是他加入了基督教，經(jīng)常懺悔思過，求主保佑，對你爸爸加倍誠心培養(yǎng)，給他取名張懷祖，20歲就給他娶妻成家，生意這才慢慢興旺起來。你媽媽生你時難產(chǎn)死亡，是我一口水一口飯把你喂大。你爺爺和我商定，桃花溝搶劫你爸爸的事，就是漚爛肚里也不能向外講，怕你爸爸知道不是我們親生，并且傷害過他們家里人而記恨我們。我們的晚年就指望他呀!你爺爺常說，沒有桃花溝的人，就沒有我們今天的家。為了彌補良心上的虧欠，你爺爺在臨終時鄭重交待你爸爸，到大陸投資辦公司時遇到鳳凰山桃花溝的人要特別關照，還讓我隨時提醒?，F(xiàn)在我也悔恨當年干的事啊!”愛川的奶奶講到這里已經(jīng)淚流滿面，她顫抖著說：“幾十年的秘密今天我全告訴你了，何去何從你掂量著辦吧!”

愛川她奶奶的話音剛落，她的房門突然被推開了，張懷祖和記川一齊走進來，“撲通”一聲跪在老太太面前恭敬地說：“您的撫養(yǎng)之恩我們永遠不會忘記，您就是我的親媽（親奶奶）呀！”老太太急忙把他倆攙起破涕為笑，親切地為他倆拍去腿上灰塵。原來，剛才張懷祖和記川經(jīng)過門口時，停了一下腳步，愛川和奶奶說的話，他倆在外邊全聽到了。

愛川把奶奶隱瞞實情的擔心告訴了徐漢生和他的母親，兩人聽了都覺得老太太的做法能夠理解。徐漢生的母親特別交待：“老太太為你們這個家操持幾十年不容易，咱們炎黃子孫歷來受恩必報，現(xiàn)在雖然知道了過去的隱情，你們還要把她當作親娘、親奶奶對待呀!”愛川聽了臉上露出欣喜。這時記川和他奶奶、父親都走過來，大家商量要把這好消息有分寸地告訴鳳凰山區(qū)桃花溝的親人。特別是徐漢生的奶奶八十多歲了，老人年歲大經(jīng)不起突然來臨的大喜呀!愛川到底是從小思想開放的人，她當著大伙的面調皮地對徐漢生說：“哥，今后我們是堂兄妹了，過去的戀人關系一筆勾銷?！毙鞚h生的臉羞得像塊紅布。

六

鳳凰山區(qū)桃花溝所在的縣臺胞事務辦公室接到張懷祖打來的電話，立即對他們回來探親的事進行準備。辦公室讓縣醫(yī)院派了一輛急救車，由主任王秀娟親自帶領醫(yī)生備齊氧氣和備用藥物隨行。張懷祖一行人到了縣城，救護車就跟上他們的轎車一起進了桃花溝，引來不少鄉(xiāng)鄰圍觀。

徐漢生的奶奶見兒媳婦帶回來一群客人，禁不住一愣。張懷祖上前“撲通”一聲跪下，喊她一聲媽，口稱“大寶從臺灣回來看望您老人家來了”！老太太屏著氣端詳一會兒他的臉，猛然拉著張懷祖的手嗚嗚放聲痛哭，數(shù)落著說：“我的大寶兒啊，你讓媽媽想死了！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看起來老天爺還是有眼，可憐我老婆子，讓咱娘倆團聚呀！”張懷祖的臺灣母親這時走過來，拉著徐老太太的手歉意地說：“真是對不起呀老姐姐，當年我不該把大寶從你身邊搶走，我向你賠罪了。”徐老太太聽了這話心中一震，甩開臺灣老太太的手，立即停止了哭泣。就在這時愛川和記川同時撲過去，一人攙著她一只胳膊齊聲喊奶奶，并把臺灣奶奶搶劫爸爸的原由和撫養(yǎng)爸爸的艱辛講了一遍，齊聲求她原諒。面對這陣勢，徐老太太看著大寶的臺灣母親深表同情地說：“過去的事情咱不提它了，你把大寶養(yǎng)大成家也不容易呀！今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咱老姐倆可得好好嘮叨嘮叨，好日子還在后頭哩?！闭f完親熱地拉著她的手久久不放。滿屋子的人一齊鼓起掌來，大家的臉上掛滿笑容…… ■

（責編：丹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