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仕琪
最近一個月來,蘇月月每天上午都會收到“一世情緣”花店送來的一束玫瑰。蘇月月沒怎么在意,因為追求她的人太多,她懶得去理睬,也永遠不會為之心動。
蘇月月是景程國際公司營銷部的經(jīng)理,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能力非凡。倒不是她孤芳自賞、目中無人,而是因為她已經(jīng)心有所屬,等待著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白馬王子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邊。后來,蘇月月聽說每天給她送花的,竟是公司里新近招聘來的業(yè)務(wù)員李文賀。這李文賀雖然業(yè)務(wù)也開展得不錯,但其貌不揚,而且臉上、脖子上還有許多難看的疤痕。
公司里的同事們知道這件事后,都笑李文賀是一只癩蛤蟆,巨大的癩蛤??!可李文賀的玫瑰仍像恒星一樣執(zhí)著,像候鳥一般守信地飛向蘇月月的辦公室。這倒讓蘇月月有些為難了:盡管她不愛他,但他追求她也是他的權(quán)利,她沒有理由浪費別人的錢財和精力,于是蘇月月決定抽時間找李文賀談?wù)?,以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也好讓他死了這份心。
這天,蘇月月把李文賀約到“紅玫瑰”酒吧,讓他別再給她送花了,因為她和他是不可能的。
“為什么?”李文賀轉(zhuǎn)動著手里的酒杯望著蘇月月。
蘇月月微微一笑,揚起自己的右手腕:“看見這只手表了嗎?這是一只男式手表?!?/p>
李文賀眼睛一亮,點點頭。
“我在等待它的主人出現(xiàn)。”蘇月月說,“所以你還是另覓佳偶吧,別為我耽誤了自己?!?/p>
李文賀躊躇著說:“你能……告訴我這表背后的故事嗎?”
蘇月月沉吟一陣,答應(yīng)了李文賀的請求。
那是一個春風(fēng)沉醉的夜晚,她和他同乘一架飛機,相鄰而坐,他驚嘆她的美麗,眼神里充滿了柔情與渴望;而她,也沒法不被他吸引,他的英俊、博學(xué)和幽默,以及優(yōu)雅的舉止和裝束,都不由得讓她刮目相看。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吧,她和他同時墜入愛河。正當(dāng)他們相見恨晚,愉快地交談著時,突然傳來空姐的聲音:“各位旅客,由于飛機出了點故障,需要緊急迫降……”霎時,機艙里響起一片哭叫之聲,驟然降臨的災(zāi)難使大家驚慌失措,亂作一團。他驚怔片刻,迅即從手上摘下金表戴在她手上,并將渾身顫抖的她攬入懷中,隨著一陣劇烈的震動,飛機燃起熊熊大火,她一下子昏迷了過去。所幸她只是因為驚嚇和被濃煙嗆的,幾個小時后便在醫(yī)院里蘇醒過來。
“在這次意外事故中,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受傷,但都沒有生命危險?!碧K月月盯著手上的金表幽幽地說,“我在醫(yī)院里找了他好幾天也沒找著,聽說他把我從飛機上抱下來后就走了,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不辭而別?!?/p>
“那,你怎么不再去找找他?”李文賀疑惑地問。
蘇月月苦笑著搖了搖頭:“在和他相處的幾個小時中,我只知道他是北方一家大公司的總經(jīng)理,甚至還沒來得及問他的名字,意外就發(fā)生了。這一年多來,他的音容笑貌時時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的夢中,尤其是他擁我入懷時說的那一番話,一直讓我銘記于心,我相信總有一天,他一定會來找我的?!?/p>
“如果上帝也嫉妒我們的愛情,那么就讓我們在失去生命的同時,去做一對恩愛的比翼鳥吧!親愛的,無論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我和你永遠在一起?!崩钗馁R呼吸急促、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蘇月月,“他說的是這樣一番話嗎?”
蘇月月一下子驚呆了:“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就是你那只手表的主人。”李文賀動情地說,“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不但燒毀了我的容顏,也燒毀了我的運氣。我去醫(yī)院整容期間,公司的生意一落千丈,終于在半年前倒閉了,所以我不得不南下打工,誰想老天爺又讓我在這里與你相遇,而且成為你的手下。當(dāng)我得知你拒絕了多少達官貴人、青年才俊的求婚而一直苦苦地等待著我出現(xiàn)時,我的心深深地震撼了,雖然以我現(xiàn)在的模樣和身份,我本不該再告訴你這些,但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謝謝你!”
蘇月月目瞪口呆,怔怔地盯了李文賀好半天,突然捂著臉喃喃地說:“不,你不是他,你是兇手,你打碎了我的夢。”隨即淚流滿面地跑出了酒吧大門。
兩天后,蘇月月派人給李文賀送去了那只金表和一紙解聘通知。沒想到自己一見鐘情的白馬王子,竟變成了一只倒霉的青蛙!蘇月月苦笑著搖了搖頭,她是不可能嫁給一只“青蛙”的,況且他們只相處了幾個鐘頭,她并沒有對他承諾過什么。所以當(dāng)她站在窗前,看著李文賀失魂落魄地離去時,也不覺得內(nèi)疚,只是感到一絲淡淡的失落。
這天,蘇月月剛來到公司,老總就告訴她:外地一個實力雄厚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即將來本市投資,要在仁和路修建一片高檔住宅小區(qū),讓她做好充分準(zhǔn)備,無論如何也要拿下為開發(fā)商提供建材這筆巨額的訂單。
面對空前激烈的競爭,蘇月月使出渾身解數(shù),終于說服開發(fā)商與景程國際公司有了合作的初步意向,蘇月月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這天,老總把蘇月月叫進他的辦公室,遞給她一個信封,躊躇了一陣說:“蘇小姐,這1萬元錢,算是對你的一點獎勵,從明天起,你就別來公司上班了?!?/p>
“你是說,我被公司解雇了?”蘇月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么?”
老總點了點頭,眼睛卻看著別處說:“別激動,蘇小姐,憑你的才能,在哪里都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我是怕你在我們這樣的小公司里耽誤了前程?!?/p>
借口!純粹是借口!委屈的淚水一下子模糊了蘇月月的眼睛。這兩年來,她為景程國際公司的發(fā)展壯大殫精竭慮,立下了汗馬功勞,沒想到到頭來卻是這樣一種結(jié)局。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希望老總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但老總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地說:“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p>
蘇月月氣得渾身發(fā)抖: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她一甩頭,斷然離開了景程國際公司。
工作說沒就沒了,就像做夢一般,這個蘇月月倒不怎么擔(dān)心,她相信憑自己的能力,一定會重新找到一份工作。但讓她感到奇怪的是:一向?qū)λ澷p有加的老總,為什么會作出這樣一個不合情理的決定呢?
接下來的日子,蘇月月一邊尋找工作,一邊照顧體弱多病的母親。自小父親去世,她就和母親相依為命,等到她大學(xué)畢業(yè)時,母親也因為勞累過度把身體拖垮了。蘇月月最大的心愿就是等有錢了能帶母親去大醫(yī)院看看,徹底治好母親的病,然后買一套寬敞漂亮的房子,讓母親安度晚年。然而工作剛剛有了點起色,她又被老總莫名其妙地解雇了。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蘇月月求職的事情還沒有著落,母親又突然生了一場大病,不但耗光了她兩年來的所有積蓄,而且欠下了幾萬元的債。
蘇月月開始發(fā)瘋似的尋找工作,但事情并不像她預(yù)想的那樣順利,一年來,她幾乎跑遍了全市大大小小的公司,卻處處碰壁,好不容易有幾家單位同意她試用三個月,可不等試用期滿,都將她辭退了,理由是能力不強、業(yè)務(wù)績效太差。而事實也確實如此,自從離開景程國際公司后,她就再也沒有拿到過任何一筆訂單,有時明明和對方洽談得很愉快,可一到正式簽單的時候,對方又突然變卦了。
為什么會是這樣?蘇月月茫然地望著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里。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只粘在蜘蛛網(wǎng)上的小飛蟲,徒勞地掙扎著,漸漸地沒了力氣。當(dāng)醫(yī)院再一次催她續(xù)交藥費,否則就停止對她母親的治療時,蘇月月徹底地絕望了。
于是,在夜歸人休閑會所蒙眬而曖昧的吧臺中,多了一個美麗憂傷的女孩,她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裙,兩眼空洞而迷離,靜靜地坐在吧臺的一角,與眼前的環(huán)境極不協(xié)調(diào),她就是走投無路的蘇月月。她實在無法可想了,母親的病要繼續(xù)治療,欠下的債務(wù)要還,她只能出賣自己。這天午夜,老板娘搖擺著肥胖的身軀向她走來,告訴她有客人愿意出她要的那個價錢,讓她去樓上的312號房間。
蘇月月站起身來,淚水溢滿了眼眶,去樓上的312號房間不過30米的路程,卻仿佛走了一個世紀(jì)。她站在門前喘息了一陣子,終于舉起顫抖的手叩了叩房門,隨后走了進去。但讓她驚訝的是:房間里的燈靜靜地亮著,竟沒有人!蘇月月惴惴不安地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茶幾上放著一個大大的牛皮紙信封,上面寫著她的名字。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來,竟是十沓嶄新的百元大鈔——整整10萬元,另外還有一張紙條: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你可以憤怒、悲哀,甚至哭泣,但不可以沉淪,因為人不能活得沒有尊嚴(yán)!也許你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境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在那次意外事故中,我為了救你而燒傷了臉,所以選擇了悄悄地離開。其實我的公司并沒有垮,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會愛上什么?原來你是一個愛夢的女人!
我離開后,讓屬下的一家房地產(chǎn)公司來這里投資,在和景程國際公司的老總簽訂合同時,作為一個附加條件,讓他解雇了你;你后來的一次次求職都化作泡影,也是我派出的手下干的,因為你傷害了我的愛。可是當(dāng)我得知你在這一連串的打擊下,絕望地走進這種場所時,我的心顫抖了。收下這10萬元錢,為你母親治病要緊。
生活的路還很漫長,我相信你會走出陰影!
蘇月月怔怔地盯著紙條,淚水流滿了臉頰。天亮的時候,蘇月月站起身來,走出了312號房間,走出了夜歸人休閑會所的大門,她想:自己的一世情緣或許上天早已注定! ■(責(zé)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