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

黑色的大蜘蛛，腿腳上長滿了倒刺；白白嫩嫩的肉蟲，一刻不停地蠕動著；褐色的大蝗蟲，振動著翅膀嗡嗡作響……這不是標本陳列館，而是餐館，食品就是這些蟲子！恐怕任何人第一次到荷蘭海牙的這家“蟲蟲餐廳”，都會臉色發(fā)白，欲奪路而逃。但只要你肯大膽品嘗一次，就會被這種奇特的美味所傾倒。

餐廳老板是阿姆斯特丹大學的生態(tài)學教授阿諾德，他走遍了6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品嘗了近1400種昆蟲。在他看來，蟲子是如今世界上最酷最環(huán)保的食品，甚至聯(lián)合國都在他的倡導下大力推廣人們“吃蟲”，因為昆蟲除了營養(yǎng)美味外，吃蟲還能解決糧食危機——

又焦又脆的狼蛛肉

2000年，時年30歲的阿諾德教授參加聯(lián)合國組織援助津巴布韋的慈善活動，當一行人駕車深入內(nèi)陸時，看到了極度悲慘的畫面，干涸的土地上趴著饑餓的大頭兒童，他們一點點挪動著身體，試圖去救濟所領(lǐng)取食物。而不遠處，蹲著虎視眈眈的禿鷲，它們等孩子最后一口氣消失，就能盡情地“品嘗美味”！

阿諾德被震撼了，一公斤飼料僅能產(chǎn)生四分之一公斤或更少的牛肉，為了滿足發(fā)達國家人們的肉類需要，大量糧食被用來作為牛羊飼料，非洲饑民卻飽受缺糧之苦！

回國后，他含淚向政府提出建議：仿效澳大利亞，向養(yǎng)殖戶征收“放屁稅”。因為牛屁含有很多溫室氣體，對環(huán)境非常不利。阿諾德希望借此控制牛群規(guī)模，促使農(nóng)場主增加糧食種植面積。但很快，“放屁稅”就被高漲的肉奶價格給打敗了，人們紛紛指責阿諾德不切實際，只顧名利不顧民生。

阿諾德決定讓民眾放棄肉類去吃素。他先在自己身上做了實驗。遺憾的是，他發(fā)覺自己越來越?jīng)]食欲，看到稀糊糊的燕麥粥就反胃。既然自己都做不到，怎么去推廣呢？

2001年7月，阿諾德去柬埔寨開會。中途他走出場外買水果。他發(fā)現(xiàn)五顏六色的水果旁，還擺著一盤盤黑糊糊的“炭塊”。他走近一看，天啦，竟然是油炸狼蛛！

這些狼蛛有小孩拳頭那么大，背上長著四只黑色的眼睛，腿上還有密密麻麻的倒刺。小販隨手抓起幾只狼蛛扔進滾燙的油鍋里?！按汤病币宦?，狼蛛在沸騰的鍋中掙扎著，濺起一陣油花。過了十多秒鐘，狼蛛變得油黑發(fā)亮，一動不動了。小販趕緊把狼蛛撈起來，加入大蒜、糖、鹽等調(diào)料，吆喝道：“剛炸出的狼蛛，又香又脆嘞，快來買?。　?/p>

吆喝聲吸引了不少人，他們撕開粗壯的狼蛛腿，張口便咬，嘎嘣嘎嘣響。濃烈的香味兒直沖阿諾德的鼻孔，饞得他直吞口水。但一看那嚇人的模樣，他心里就打了退堂鼓。

人們不停地鼓勵阿諾德勇敢地嘗試一下，阿諾德忐忑不安地接過狼蛛腿，閉上眼睛輕輕咬了一口。伴隨著嘎嘣一聲響，酥脆的狼蛛腿被咬開了，所有的味蕾都被鮮嫩的狼蛛肉瞬間激活，一股清甜味在舌尖上輕盈地舞蹈，向大腦傳出幸福的信息。阿諾德陶醉了，由衷地贊嘆道：“太好吃了！”

此后，阿諾德一發(fā)不可收拾，在柬埔寨期間，他一有機會便趕緊品嘗各種昆蟲美食：有“天空大蝦”之稱的油炸蝗蟲，香脆可口的油炸蜂蛹，堪與魚子醬媲美的蠅卵醬，蘸著醬料的炸蟑螂等。這些小東西不僅味道鮮美，而且價格低廉，不愧為物廉價美的平民佳肴。

回國后，阿諾德經(jīng)過調(diào)查和研究，發(fā)現(xiàn)昆蟲非常營養(yǎng)，且飼養(yǎng)成本低廉，可以有效解決糧食危機，正是肉食替代品的不二之選！阿諾德決心讓吃慣了垃圾食品的歐洲人都吃上既環(huán)保又美味的昆蟲大餐。不過在此之前，他需要去世界各地搜集更多與昆蟲食品相關(guān)的信息。

吃遍世界各地昆蟲

2002年5月，阿諾德帶上電腦和攝像機，奔向第一站——南美洲的墨西哥，這里水草豐沛，人們大膽熱情，更重要的是有不少昆蟲美食。一下飛機，阿諾德便來到市中心的吉列餐廳，這里有一道令人無法拒絕的美味：炒幼蜂。

為了了解制作過程，阿諾德一連幾天蹲在“不許外人擅入”的廚房旁。終于，他的誠懇打動了總廚，被破例允許進入廚房參觀。顧名思義，炒幼蜂這道菜的原材料便是蜜蜂的幼蟲。廚師從盆子里抓出一大把幼蜂，用力把它們體內(nèi)的汁液擠到碗里。接著他將乳白色的汁液倒入油鍋中，快速翻炒。汁液漸漸凝結(jié)成塊，熱氣騰騰。當白色的乳塊兩面都呈現(xiàn)誘人的金黃色后，廚師將其盛進碗中，配上顏色鮮艷的水果丁。一道宇宙無敵美味——炒幼蜂便大功告成了！

阿諾德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小塊。咬破酥脆的外皮后，一股滋潤爽滑的汁水立刻在嘴里融化了，配合水果的清香，令他回想起初春湛藍透明的天空。這道菜沒有加任何調(diào)料，但吃過之后，唇齒間卻有一股濃濃的醇香縈繞，真是太神奇了！

吃過了傳奇的“炒幼蜂”后，阿諾德愛上了美味的墨西哥昆蟲食品，他先后嘗了蚱蜢醬、螞蟻蛋包、蚊子蛋餅和小蟲卷餅等。每一道美食都讓他大飽口福，直呼過癮！

阿諾德在享用美食時不忘用隨身攜帶的攝像機進行拍攝，他把照片上傳到博客，并附上自己的感受，與遠隔重洋的妻子和孩子們一起享受美食帶來的樂趣。很快這獨特的旅行游記便吸引來了上萬次的點擊率。

聽說中國飲食文化博大精深，阿諾德便將第二站放在了風景秀麗的云南省。在基諾族聚居區(qū)的集市上，阿諾德看到小販把一節(jié)一節(jié)的竹子剖開——天啊！竹筒里竟蠕動著一窩小蟲！它們通體乳白，晶瑩剔透，紡錘形小身軀滾圓滾圓，長著黑色的小眼睛和小嘴巴。

阿諾德猶豫再三，終于拿起一條蟲子放進嘴里。出人意料的是，蟲子口感非常細滑，柔柔涼涼的，帶著竹子的清甜，感覺棒極了。阿諾德細細品味，竟然嘗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

這種蟲子學名竹蟲，富含生物活性物質(zhì)，可以有效延緩衰老，是美容的佳品。離開中國前，阿諾德特意買了一些油炸竹蟲帶回荷蘭，給老婆大人享用。

為了搜集更多昆蟲美食素材，阿諾德跑遍世界各地，其中有一道名菜令他畢生難以忘懷。

科羅威人是生活在印尼東部巴布亞省偏遠森林里的原始漁獵部落，他們把捕獲而來的蜥蜴串在樹枝上，放在炭火上烤熟。向?qū)Ц嬖V他，炭烤蜥蜴是一劑有名的春藥。當?shù)厝苏J為只要將少量炭烤蜥蜴的粉末噴入對方的鼻孔，或讓對方食用，便能使對方“動情”?；貒鴷r，阿諾德如法炮制在老婆身上，果然收獲了非同凡響的歡愛。

為了宣傳蟲蟲大餐，阿諾德放棄教授職位的高薪周游列國。到2009年年底為止，他已去過亞非拉60多個國家，品嘗了1400多種昆蟲。他邊吃邊玩，發(fā)現(xiàn)不少昆蟲不僅可以有效被人體消化和吸收，還具有抗疲勞、降血脂和促進新陳代謝的功效！

讓大家都來吃蟲！

2010年1月，阿諾德將自己環(huán)游世界吃蟲的資料整理后，出了一本食譜——《意想不到的美食，蟲蟲大餐》，但該書卻鮮有人問津。為什么博客如此火爆，食譜卻遭到冷遇呢？書商調(diào)查后發(fā)現(xiàn)，根源在于歐洲人一看到蟲子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根本沒有食欲。

阿諾德恍然大悟，要改變?nèi)藗兊娘嬍沉晳T，關(guān)鍵是讓他們破除心理障礙，對昆蟲美食發(fā)生興趣。在妻子朱諾的支持下，他在海牙市中心開了一家蟲蟲餐廳，并允諾在開業(yè)前三天，顧客可以免費試吃。

傳單發(fā)出去后，看熱鬧的人很多，可當面對一盆盆形狀各異的昆蟲時，人們都面面相覷，望而卻步。三天過去后，連一個客人都沒有。朱諾感嘆，難道昆蟲食品在歐洲一點市場都沒有嗎？但阿諾德沒有灰心。他信心滿滿地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讓大家都來吃蟲！”

他與荷蘭電視臺《挑戰(zhàn)美食堂》節(jié)目的主持人亞當?理查曼取得了聯(lián)系，希望合作一檔吃蟲節(jié)目。亞當聞訊后當即同意下來，拍攝現(xiàn)場便是“蟲蟲餐廳”。為了使節(jié)目別開生面，阿諾德傾注了全部心血。他用南非白蟻做糕點，澆上一層濃濃的巧克力醬，滋味鮮美；他用酸甜的沙拉醬配合油炸臭蟲，香香脆脆……香味吸引了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觀者。

亞當是名副其實的老饕，看到這些美食后，沒有絲毫猶豫，拿起來便往嘴里塞。在咀嚼時，他神情陶醉，眼睛微閉，似乎沉醉在難以言語的美妙滋味中。吃完了所有的昆蟲食品后，他大叫道：“實在太棒了！”，并朝阿諾德豎起了大拇指。

這次節(jié)目給蟲蟲餐廳帶來不少顧客，但許多人在進餐館入座后，單單只是看到菜肴的模樣后，就臉色發(fā)白匆匆離去，蟲蟲餐廳依然經(jīng)營慘淡，恐怕已經(jīng)撐不了多少時間了！難道自己的心血又會再一次失敗嗎？阿諾德教授心痛不已。

一天晚上，亞當來蟲蟲餐廳用餐。阿諾德教授向他傾訴了自己的困難，亞當聽畢后建議道：“只要您給昆蟲‘打扮一下，讓顧客們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蟲子就OK啦！”阿諾德恍然大悟。原來破除人們的心理障礙竟然如此簡單！

在妻子的幫助下，阿諾德把抗氧化效果極佳的黃粉蟲烘焙之后磨成粉，制成粉蟲披薩、粉蟲餡餅、肉蟲派，賣給渴望美容養(yǎng)顏的女性顧客。

為了照顧孩子的口味，他準備了包著各種昆蟲、口味不同的棒棒糖。他還把昆蟲和巧克力、果仁、糖混合在一起，灌在蛋餅里，制成誘人的昆蟲蛋卷，吸引孩子們光臨。為了吸引男性顧客，他調(diào)制了烈性昆蟲雞尾酒，看起來超酷無比。為了滿足老年人低血糖、低血壓、低血脂的要求，他特意準備了蚱蜢醬、蟻醬等美食。蟲蟲餐廳一躍成為海牙最受歡迎的特色餐廳，每天預約的餐位都安排到了下一月。

荷蘭政府對人們的“吃蟲”行為也大為贊賞，荷蘭的昆蟲養(yǎng)殖農(nóng)莊、昆蟲餐廳、昆蟲加工工廠如雨后春筍般蓬勃發(fā)展起來，阿諾德終于實現(xiàn)了當初的夢想。

就在這時，蟲蟲餐廳的生意卻突然冷淡下來。原來一位老人在整理花園時捉到了幾只甲蟲。他仿照蟲蟲餐廳，自己做了一道炸甲蟲。沒想到吃了不久便腹痛難忍，口吐白沫，癱倒在地。家人趕緊把他送到醫(yī)院急救。醫(yī)生說，他患了急性腸道炎，病因是細菌感染。這讓大家對吃蟲的安全性產(chǎn)生了懷疑。搞清楚原因后，阿諾德趕緊在博客上呼吁，吃蟲子一定要先消毒，煮熟、蒸透了再吃。同時阿諾德還詳細列舉了當?shù)乜梢允秤玫睦ハx品種，配上圖片及烹飪方法的視頻，并附上了不可食用的昆蟲圖片，比如那些顏色鮮艷、毛茸茸的有毒昆蟲等，以免人們誤食。

此后，人們的擔心和誤解漸漸消除，蟲蟲餐廳的生意又紅火起來?！俺韵x熱”也從海牙蔓延至荷蘭全國。不過阿諾德并沒有滿足。他計劃將來把昆蟲餐廳推廣到整個歐洲，乃至全世界。他知道，這條路注定漫長而艱辛。即使有些人一時難以接受，但將來它們一定會成為人們餐桌上的主流，取代肉食，解決糧食危機，拯救世界！

槐嗉 平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