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淑芬

故事簡介：一直以來，她的人生雖然平靜，但總讓人覺得無趣，她真的希望生活里能出現(xiàn)一點點刺激、一點點改變。然后，她遇見了大學(xué)時根本沒啥交集的男同學(xué)，從那一天起，她的生活有了驚心動魄的改變。她和這位男同學(xué)重逢時，他正因為車禍躺在病床上，奇怪的是，她和他明明就不熟，可從初見的第一眼，他就對她充滿了莫名的、強烈的依戀。這位與之從來沒有交集的男同學(xué)性格大變，竟然還說他是為她而回來，回來哪里？為什么是為了她？一堆問號在她心里亂轉(zhuǎn)，她卻不太確定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不知為何，她覺得背后的原因會讓人感到恐懼，甚至可能粉碎她現(xiàn)有的世界……

那一天，就像她生命中許多的日子一樣，平凡無趣。

以至于日后當周惟惟回想起來時，這樣驚心動魄的一段旅程，竟然是由這樣平凡的一天開始的，她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惟惟，你陪我送檔到醫(yī)院去給客戶簽，然后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吧？”電話里，傳來一記輕快又充滿活力的嗓音，那是她的大學(xué)同學(xué)，李知雅。

“不好吧？你客戶那里，我跟著去，不是很奇怪嗎？”

“別擔心，這個客戶你也認識的，是我們的老同學(xué)唐健?！?/p>

“唐??？”周惟惟皺了一下眉。名字很熟，面容卻一時間想不起來。唐健、唐健、唐健……哦，有了！

“是那個唐健嗎？”她有些不可思議。

那個陰陽怪氣的獨行俠唐??？那個大學(xué)混了六年才畢業(yè)的家伙？那個跟誰都不親，在與他同班的幾年中，自己甚至都沒跟他說超過五句話的唐??？

“嘿嘿，答對了，就是他。”

“同學(xué)，你也很厲害耶！竟然保險可以拉到這種怪人的頭上?！敝芪┪┯行┛扌Σ坏谩?/p>

唐健說來也是一朵奇葩。他當初考的是生物系，后來覺得不合興趣，就轉(zhuǎn)到他們信息系來了。事實上，學(xué)科相差這么遠還能讓他轉(zhuǎn)系成功，周惟惟倒也無不佩服。只是這家伙幾乎沒怎么認真上學(xué)，留了一年又一年，本來應(yīng)該是早她兩屆的學(xué)長，到最后竟然拖到跟他們這屆一起畢業(yè)。

在她印象里有個模糊的影子，高高的，但是極為清瘦，一頭過長的頭發(fā)永遠亂糟糟的，遮去了大半張臉，大大的黑框眼鏡則擋去了他另外半張臉，模糊掉了所有她對他五官的印象。

她除了記得這人很陰沉，總是獨來獨往之外，幾乎沒有其他印象。她甚至記不起來上一次是因為什么原因才和他有交談。

“唐健怎么了？怎么會住院？”她隨口問了一下。

“說到這個，你不得不承認，七月半真的有怪事?！敝啪褚徽瘢吧蟼€月，他一個人騎機車去環(huán)島，結(jié)果在蘇花公路跟砂石車相撞。整臺機車被卷到車輪底下，整個人被拋到旁邊的山壁上，據(jù)說當救護車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沒氣了，可是不知怎的，送到醫(yī)院時又突然恢復(fù)了微弱的氣息，于是急救的醫(yī)生硬是把他的小命給救了回來?！?/p>

“本來醫(yī)生是跟他的家人說，以他的昏迷狀況，很有可能變成植物人。沒想到他在加護病房躺了兩個星期后，自己就醒了。直到現(xiàn)在，距離他出那么嚴重的車禍才一個月而己，他已經(jīng)轉(zhuǎn)到普通病房了，除了三根斷掉的肋骨和皮肉傷，幾乎沒什么大礙了?！?/p>

“四肢都還健全？”她吃了一驚。

“健全得不得了！據(jù)說就手腕和大腿骨有點輕微的裂傷而己，連打石膏都不必?！?/p>

“不過，他怎么有時間騎車去環(huán)島??？他都不用工作嗎？”周惟惟心想，騎車環(huán)島聽起來就像大學(xué)生才會做的事，一個二十八歲的大男人，這時候不是應(yīng)該在工作嗎？

“不曉得，好像是他前陣子剛辭了工作?！敝旁陔娫捘穷^聳一了下肩，“他的工作也都是斷斷續(xù)續(xù)地在做，有一搭沒一搭的。反正他老爸繼承了祖產(chǎn)，在臺北有好幾塊土地和幾棟房子，在東南亞還有投資工廠，他這輩子就算靠這些祖蔭也吃喝不盡了。”

“哦?！?/p>

雖然周惟惟也不是什么事業(yè)心雄壯的人，但是一個年輕力壯的大男人，才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就想著靠老爸了，聽起來實在是有點那個。

睜開眼睛不到五秒鐘，唐健又閉了上了，等待這一波的疼痛過去。

疼痛從各個方向襲來，宛如有十個人一起大力地敲打他的腦袋，以致于他第一時間無法分辨哪里更疼一些。肋骨？包滿紗布的手和腳？或者都同樣疼痛吧！

他給自己一分鐘的時間。擊退了那波疼痛感之后，他再度睜開眼睛，黝黑的雙眼逐漸清明。

又躺了一下后，他才慢慢地坐起來?？諝饫镉邢舅奈兜溃》客獠恢滥膬弘[隱地傳來嘩嘩響的儀器聲。

他知道自己在醫(yī)院里，這是過去七天以來他漸漸認如到的事。

“啊，你醒了？要不要喝點水？”背后有個女人在說話。

他聽到雜志放下來的聲音，視線轉(zhuǎn)了過去，臉上沒什么表情。

坐在病床旁的女人和他目光一觸，似乎遲疑了一下，神色有幾絲不自在。

“不用了?！彼救坏卣f完，自己下了床，慢慢地往廁所的方向移動。

喇叭鎖在身后鎖上，他把自己和外頭的世界隔絕開來。

“你有嚴重的腦震蕩，曾經(jīng)陷入深度昏迷，所以大腦還在復(fù)原當中，會有暫時性失憶的狀況，或者不同時間的記憶互相混淆。等過一陣子腦傷比較穩(wěn)定一點，情況就會漸漸好轉(zhuǎn)了。目前看不出來會造成永久性的損害，所以你不用擔心。”醫(yī)生是這么說的。

他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后打開門，邁著同樣緩慢的步伐慢慢地走回病床邊。

那個年輕女人看樣子想過來扶他，不過和他毫無情緒的目光一觸，又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了。

唐健背對著她坐在床沿。

這個女人叫文慧鈴，他記得她，他們好像是大學(xué)同學(xué)，所以他沒有失憶。他只是……記得的事與別人告訴他的有些差別。

他媽媽說，慧鈴是他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但是他看著她，心里完全沒有一絲悸動。

“我們快分手了，對吧？”他突然開口，嗓音有點清冷。

文慧鈴微微一震，臉上不自在的情緒更濃了：“也……不算是。就是……嗯，我們之前都同意，就暫時冷靜一段時間?！彼辶饲搴韲?。

所以，他們感情不好。唐健下了這個結(jié)論。

“我們分手吧！”早分了，省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朋友”，讓他有一種被硬賴上的感覺。

文慧鈴愣在原地，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嗯，不好意思……”門外傳來局促的聲音。

房里的兩個人同時回頭。

見知雅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作為陪同的周惟惟反倒尷尬地笑了笑，對房間里的兩人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們是來談保險事宜的，你們是不是在談?wù)掳。恳晃覀兺睃c再來？”

知雅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她沖著唐健打招呼：“嘿，老同學(xué)，你看起來恢復(fù)得不錯啊?！?/p>

原本面無表情的唐健在看到周惟惟后，突然一愣，一雙銳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周惟惟很是尷尬，只好也補上一句：“呃，那個，我是周惟惟，以前我們同班過，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我？”

大概是不記得了吧？畢竟他們在大學(xué)時，真的沒有打過什么交道。

就在周惟惟被唐健盯得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突然向她襲來，眼神極為專注，神情堅決，仿佛如果有人在此擋住他去路的話，都會被他輾過去。下一秒鐘，她整個人被鎖進他熾熱的懷抱里。周惟惟忍回一句驚呼，整個人完全被嚇住了！

“你沒事，你還在，太好了……”驀地，他在她的耳畔低沉沙啞地輕聲說道。

她沒事？住院的人又不是她，她當然沒事??！

“同學(xué)，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周惟惟雙臂垂在身體兩側(cè)，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好。

擁著她的雙臂突然收得更緊了，她被摟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唐健的臉緊埋在她的發(fā)間，嗅著她身上散發(fā)出的芬芳的味道，一句句幾不可聞的低喃飄進她的耳朵里——

“太好了，你沒事，我還來得及，我還來得及……”

“你這個淫婦！”

周惟惟呻吟一聲，往后倒在自己的沙發(fā)上，說：“我發(fā)誓！我真的是無辜的！”

“文慧鈴已經(jīng)告到唐媽媽那里去了，說她兒子劈腿，總之他們之間吹定了，而罪魁禍首就是你?！敝旁谀穷^簡直是興高采烈。

可惡的家伙，根本是擺明了看好戲！

“我發(fā)誓，我真的不曉得是怎么回事！我從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唐健了。甚至以前在大學(xué)的時候，我都很少見過他！”

周惟惟真是欲哭無淚。為什么？為什么她要為了一個幾乎陌生的男人所做的莫名其妙的事而捍衛(wèi)自己的名譽呢？

叮咚！門鈴響起，她訂的披薩來了。周惟惟嘆了口氣，不想了，爬起來開門。

今天是期五，又到了她休息的日子。她懶得出門，所以剛才叫了披薩，準備今天就這樣解決一整天的民生大計。

她在玄關(guān)柜里找出自己的皮夾，把門拉開：“總共多少錢？”

門還沒全打開，一股藥味便猛地撲鼻而來，周惟惟馬上就知道不太對勁了。

“嘿！”一個龐然大物當著她的面垮了下來。

周惟惟手忙腳亂地接住，整個人被撞得倒退了一步，將將頂住這個高熱的發(fā)射體。

“嘿。”唐健從她肩膀上抬起頭，對她擠出一絲微笑。

“你！”周惟惟啞口無言。

他怎么會知道她住在這里？他出現(xiàn)在這里做什么？

“我可不可以先坐下來？”不等她發(fā)話，唐健先開口，額頭又無力地靠到她的肩頭。

“你……”還是只講得出一個“你”字，她無力地長嘆一聲，“算了，先進來吧！”

瘦歸瘦，到底是個男人，他幾乎把一半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周惟惟半扛半扶地撐著他，整個人累得氣喘吁吁。

“你先躺下來！”她繞過客廳中央的長沙發(fā)，一路把他扶到自己的床上。

那沙發(fā)肯定是容納不了他這個高個子的，到時候如果又讓他傷到了哪里，她上哪兒賠給人家一個兒子?。?/p>

可惡！一定是知雅出賣她的，要不然他怎么會知道她住在這里呢？

呼呼——在她軟棉棉的床鋪上躺了下來，唐健呼了口氣，眼簾半垂，蒼白的臉色顯示他這一路過來一定不輕松，睫毛在眼窩下方投射下一片暗影，讓他的眼圈看起來青黑。

周惟惟氣喘吁吁地站在床邊，看著這突然冒出來的病號。現(xiàn)在要怎么辦才好？那個該死的知雅！

無力地踱回客廳，打開電視，披薩終于送過來了，她卻變得沒有一點食欲，不久上眼皮開始跟下眼皮打架，可是她的床被一個不速之客占據(jù)了。

“可惡！”嘀咕著的女主人干脆往沙發(fā)上一歪，開始睡午覺。

再有意識時，臉頰旁邊熱熱的，好像有什么東西吹在她臉上……

她很困地伸手去撥，猛然碰到一片溫熱柔軟的皮膚。

“啊！”周惟惟吃了一驚，連忙張開眼睛。一雙微陷的眸子正盯著她。

“你……你什么時候起來的？”她連忙坐了起來，往后再退了一下，拉開和這位不速之客的距離。

“剛剛?！弊诘匕迳系奶平λ⑽⒁恍?，順勢坐上她騰出來的那個空位，“嘿。”

嘿？莫名其妙地闖進人家家里，只說一句嘿？

“這位先生，請你自己打電話叫你媽媽來接你，謝謝！”周惟惟沒好氣地瞪著他。

她這個表情好可愛，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又圓又大，唐健真想湊上去吻一吻。

不過看她現(xiàn)在吹胡子瞪眼睛的樣子，這似乎不是個好主意。

“好?！彼炖飸?yīng)了，可是卻沒有行動。

那雙深邃銳利的長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臉，周惟惟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只得先移開視線。

“你在這里做什么？”

“我在看你啊。”他輕笑，低沉徐緩的嗓音還有點中氣不足，但是很好聽，很適合當夜間電臺的主持人。

“我是問，你在我這里做什么？”她指指眼前的地板。

他回頭看了看床，再看看自己坐的位置，表情無辜而又自然。

“因為床離你太遠了?！?/p>

周惟惟體內(nèi)的火山差點爆發(fā)。她自認不是個壞脾氣的人，不過最近的一個星期凡是跟這位先生有關(guān)的事，都讓她很想發(fā)脾氣。

“唐健，請你不要回避問題?！彼值蓤A了眼睛，看起來像小白兔在生氣一樣。

唐健差點笑了出來，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和滿足。每一次見到她，這樣的情緒就不斷地在他的體內(nèi)滋長，以至于在看不到她的時候，他必須千方百計地來找她。這樣的情緒，那個所謂正牌的女友是不會明白的。

“我餓了?！彼龡l斯理地說。

“你要是肯乖乖地待在醫(yī)院里，自然有人管你吃、管你睡。”周惟惟兩手一攤，打定主意和他杠到底。

而唐健，這個號稱“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的老同學(xué)，似乎完全知道怎么對付她。他只是坐在原地，一個勁兒地沖著她瞧，表情可憐得像剛被人丟掉的棄犬……

該死的！周惟惟從小就受不了這種像小狗一樣的眼神。尤其像他這種大男人，卻擺出和他銳利雙眼完全不搭的樣子，讓她更受不了。

“吃完飯，你就給我打電話！”心軟的女人憤憤不平地站起來，到廚房去替他張羅吃的了。

本來就是因為懶得開伙才叫披薩的，結(jié)果還是下廚了，她到底是何苦來哉？但他是病人，總不能叫他吃冷披薩吧？

快樂、喜悅、幸福、滿足，光只是看著一個女人而己，竟然可以有這樣強烈的感情。唐健愉快地望著廚房里周惟惟忙碌的身影，心情好得不得了。

“小健，你突然從醫(yī)院跑出來，連一聲交代也沒有，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他娘兀自在手機那邊嘮嘮叨叨的。

“別再這么叫我了。”唐健回過神來，對耳邊的手機皺了皺眉。

“什么？”正在嘮叨的唐媽媽停了下來。

“叫我唐健就好?！备杏X到自己的口氣太冷淡，他頓了一頓，語氣溫和了點，“到底我已經(jīng)三十歲了?！?/p>

“你們年輕人就是不在乎年紀，還會自己四舍五入，才二十八的人就在那里報三十了。”唐媽在另一端抱怨著，“啊，扯遠了！快點說你現(xiàn)在在哪里？媽媽去接你回醫(yī)院?！?/p>

但唐健卻被母親的話說得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二十八，這個數(shù)字重重地擊在他的心上，他撫了撫胸口，想抹掉那份不適感。

他才二十八歲嗎？為什么感覺自己的年紀應(yīng)該要更大一點？

而且，二十八歲……這個數(shù)字似乎和某件事連在一起，非常重要，但他卻想不起來了。

他的短期記憶依然很混亂，有時候他甚至會看到一些影像，和現(xiàn)在周圍的一切完全不搭邊，好像他同時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似的。

他嘆了口氣，對目前這種近乎無肋的情況非常不耐煩，卻又沒有辦法改變。

在他的大腦自動修復(fù)完畢之前，他都必須忍受這種一團漿糊的感覺。

今天是星期一，周惟惟去上班了，因為自己這個趕不走的不速之客，出門時當然是一臉無奈。

她的筆記本電腦帶到公司去了，家里還有一臺老式臺式電腦，里面存了一堆舊照片。唐健對這個部分極有興趣，于是一個圖檔一個圖檔地點開。照片的時間涵蓋極廣，從她高三一直到最近的生活照都有。

一開始他神情輕松，不住地對著畫面中那張青澀嬌美的容顏微笑。隨著照片一張張地被翻過去，時間點一步步地往近期推進，他輕松的神情漸漸消逝。

沒有他。

怎么會？

她的生活照里完全沒有他！

高中，大學(xué)，乃至于工作之后，統(tǒng)統(tǒng)沒有他！

怎么可能？

他記得她！即使在腦子最混亂的時候，屬于他們的甜蜜片段依然會不時地從黑霧中突圍而出，帶給他無限的安慰。

不對。一切都不對。

唐健暴躁地踱到窗邊，推開窗戶，吸進一口微熱的空氣。

他明明在她的生命里，是誰把她偷走了？

不！是誰把“他”，偷走了？

一陣強烈的刺痛突然從他的太陽穴穿過去。

“啊——”唐健痛苦地蹲跪在地上。

一連串的影像源源不斷地閃進他的腦中。

全部是周惟惟。

有報紙剪報、電視新聞，有車子，有山，有水，有很多的人。人影快速晃過，刺耳的說話聲像用快速度播放的錄音帶一樣，刺激著他的耳膜。有人在哭！他看到她父母，他們共同的朋友，明亮的草坪，一格一格的灰色石碑……

他想起來了。他想起二十八歲這年會發(fā)生什么事。這一年，他心愛的女人會死。他必須救她！

撲哧，有人戳了她的腰肢一下。

周惟惟咯咯地笑了起來，然后板起臉朝他瞪過去：“干嗎？我今天晚上要加班，你有事嗎？”她冷淡地問道。

“我可以和你談?wù)剢?？”他溫柔地問?/p>

周惟惟搖了搖頭，嘴角抿成固執(zhí)的角度。

“惟惟，只要十分鐘就好?！彼p哄著。

周惟惟不知道，他們兩人這樣的神態(tài)，看在旁人眼里就像男人在安撫他鬧別扭的女人。

“不行！這幾天我們公司防火墻一直受到攻擊，有一兩位黑客差點成功了，我沒有時間跟你聊天?！?/p>

“你們公司的防火墻怎么了？”他把自己新買的筆記本也搬了過來。

唐健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點開一些記錄文件，開始一條一條地檢查。

他這人向來不務(wù)正業(yè)，在學(xué)校正經(jīng)課沒上過幾堂，出社會正經(jīng)工作也沒幾天，這些東西應(yīng)該統(tǒng)統(tǒng)都還給老師了吧？可別把她辛辛苦苦弄好的系統(tǒng)全搞砸了啊。

“這套防火墻寫得不錯，不過……”唐健瞄著周惟惟打開的資料庫，心不在焉地開口說道。

“不過什么？”周惟惟忍不住問道。

“這套系統(tǒng)有一個Bug，雖然不容易被試出來，不過遇到有毅力一點的黑客，要入侵其實也不是那么困難。”唐健抬頭對她笑了笑。

然后，周惟惟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搶過她的筆記本開始把他們家的防火墻脫殼，開始重寫其中的幾個區(qū)塊。

半個小時后，敲擊聲緩了下來，唐健開始重新封裝修改好的系統(tǒng)，再重新啟動整個防火墻。

“好了，時間有限，不敢說萬無一失，但是要進來，大概得有點功力才行?！彼焰I盤往旁邊一推，隨意地道。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周惟惟很清楚，這絕對不是“任何人懂一點什么”就可以做到的事。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憑他這手本事，到哪里都不愁沒飯吃，怎么會連份工作都保不住呢？

第二天晚上，唐健走進廚房，為那濃郁的香氣精神一振。

“什么東西這么香??？”

“我在燉麻油雞?！?周惟惟有些不自在地道，不想被他發(fā)現(xiàn)了——因為他昨天幫自己解決了公司防火墻的事情，所以想為他做點什么。

唐健盯著她，眼神意味深長。

“看什么？”周惟惟被他看得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

“沒事。”唐健搖頭微笑著。他的惟惟會做飯，好新奇啊，這是賢妻良母版的惟惟，他喜歡。

于是他花了點時間打量了一下居家版的周惟惟——

黑柔的發(fā)絲用一個鯊魚夾夾在腦后，白色短袖棉衫露出膚光勝雪的雙臂和鎖骨，一件黑白格子的圍裙系在身前，遮去了嬌美秀挺的雙峰。唐健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那兩雙峰在自己手中與口中的觸感。一陣強烈的欲望將他包圍了。

周惟惟見他突然呆呆地站在廚房中央看著自己，越看臉色越奇怪，接著……

“你想干嗎？”

她的俏臉變得滾燙，她連忙躲到將廚房和客廳隔開的那個小吧臺后，拿起一把木湯匙對他揮舞。

舉步正向她走來的唐健緩了緩，深沉的臉龐上是任何人都不可能錯認的欲望。

這男人……她又沒招惹他，為什么他每次看到她就欲火中燒呢？她有自如之明，她分明不是那種性感肉彈型的女人。

最后，他抹了抹臉，表情還有點僵硬，但大致上算恢復(fù)了平靜。

臉色是平靜了，但是，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周惟惟的視線也跟著他的視線一起往下移——

“色、色狼！”她繼續(xù)揮舞著木湯匙。

“我是男人?！碧平偭藬偸?，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周惟惟羞惱的俏顏已經(jīng)勢如野火。

他嘆了口氣，索性走到冰箱前將柜門打開，讓自己冷靜一下。冰箱里找不到他愛喝的啤酒，他不滿地嘀咕了兩聲，退而求其次地拿出一罐可樂，仰頭暢飲。

“大熱天的，怎么會想燉麻油雞呢？”他走到熱氣騰騰的湯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就是想吃啊?！?/p>

“好香啊，我餓了。”他伸手就想直接去捏鍋里的雞肉塊。

“哎！很燙的！”周惟惟急忙拍掉他的手，拿過一個碗，先盛一塊雞肉給他解饞，“再燉幾分鐘雞肉會更入味，這一碗先擋著。飯快煮好了，你別在這里礙手礙腳的。”

狹小的廚房，給人高馬大的他一堵，她都沒地方做事了。

“呼……”唐健心滿意足地咬著雞肉，邊吃邊吹氣，走回客廳去看電視了。

周惟惟看他那臉饞相就忍不住覺得好笑。剛才還一副“雄姿英發(fā)”的樣子呢！一有吃的，馬上就像只被摸順了毛的大貓一樣。

還要做道青菜，周惟惟邊洗菜切菜，邊心不在焉地聽著客廳傳來的新聞播報聲，聽了片刻，突然覺得不太對勁。

好像全是英文，他在看美國電視臺？

她手中的菜刀不禁一頓。

大學(xué)他們兩個明明都重修過英文，她和他還選過同一堂課。這樣的英文程度，怎么可能在短短幾年之間，突然練到可以看CNN了呢？

她回頭看了客廳一眼，秀眉微蹙，又轉(zhuǎn)了回來。

詭異，真的很詭異。

默默地炒好高麗菜，她走到冰箱前想拿出肉絲微波解凍，突然想到——不好！

她的筆記本電腦還開著，就放在客廳的茶幾上，而畫面正停在……

“喂！”

周惟惟連忙放下手邊的事，匆匆奔進客廳。

太遲了，唐健已經(jīng)把她的筆記本電腦移到面前，饒有興致地盯著屏幕上的頁面。

“你干嗎隨便偷看別人的筆記本啊？”周惟惟懊惱地把筆記本搶過來。

唐健鋒利的眉揚了一下，他慢吞吞地開口了。

“借，尸，還，魂？”

“我……那是……”她強辯道，“我閑著無聊，正在搜尋鬼故事的網(wǎng)站！”

“哦?！?/p>

他不再多說，但表情耐人尋味。

周惟惟嘀咕兩聲，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然后鉆回廚房去做飯了。

他一定會覺得她很可笑，滿腦子都是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討厭！

怕周惟惟將自己趕走，自從住進了她家，唐健就沒有出過門。今天下午接到周惟惟的電話，竟然說要請他去外面吃飯。她一定也察覺到他悶壞了，所以找個借口讓他出去透透氣。走到大馬路上，唐健深呼吸了一下，臉上不禁浮現(xiàn)出笑容。

在周惟惟工作的公司大樓門前停下，他抬頭看了一眼明晃晃的陽光，眼前的玻璃帷幕大樓反射了一縷光芒，直刺入他的眼底。唐健閉了閉眼，有一絲微微的眩暈。

慢著！

他陡然想起了一件事，火速抓住旁邊的一個過路人劈頭就問：“今天是幾月幾號？”

無辜的路人甲突然被一個陌生男人這么兇巴巴的一吼，嚇了一跳。

“十月八號……”

十月八號！

一道靈光突然閃入他的腦海，在那一團亂的思緒中怞出一絲清明的線路。

十月八號，是浪潮的起始點。

是第一次。

唐健拔腿往大樓里面跑去。

“唐?。√平　?/p>

遠遠地，一道纖細玲瓏的身影在對面馬路朝他奔過來，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的包包，另一手用力地向他揮動。

“惟惟！”他聽到聲音，猛然轉(zhuǎn)過頭大聲狂吼，“站在那里！不要動！”

“什么？”為了晚上跟他一起吃飯，她特意早點下班，沒想到才準備在公司對面的馬路攔的士，就看到了他來公司找自己。

“惟惟，站住！不要過來！”

不要過去？他叫她不要過去？

正在奔跑中的人終于慢下腳步，但仍疑惑地朝著他繼續(xù)走過去。

心臟在胸口瘋狂地跳動著。怦怦、怦怦、怦怦——

唐健邁開長腿，以最快的速度，絕望地奔跑著。

“惟惟！”唐健狂吼，飛身撲過去抱住她，往旁邊撲倒。

疼！

胸口被他強烈地撞上的那一刻，惟惟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肺里的最后一絲空氣都被他擠了出來。

她的下方傳來一聲悶悶的低吼。然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背躺平了，千鈞一發(fā)之際被轉(zhuǎn)了過來，于是他先著地，墊在底下護住了她。

但更強烈的是隨之而來的那一串巨響。

砰！劈里啪啦——

重物撞擊的聲音，玻璃的碎裂聲，四周突然響起的驚叫聲和好幾輛車子緊急停下來的剎車聲。

惟惟呆呆地轉(zhuǎn)向身旁的景物。

路口有一輛車突然失控，沖上了安全島，撞進一間辦公大樓的大廳。

滿地的玻璃碎片和仰天翻倒的汽車，四周有人尖叫著。周惟惟呆呆地看著那輛車，再呆呆地看著自己剛才站的地方。如果唐健沒有及時趕到，如果他沒有撲過來……

她全身都在發(fā)抖，一陣強烈的后怕這個時候才襲了上來。

“唐??！”她哇的一聲撲進他的懷里，甚至嚇到無法放聲大哭，只是不停地發(fā)抖，“唐健……唐健……”

幽暗的房間，室內(nèi)靜寂到連筆記本電腦發(fā)出的細微的風扇聲也能隱約聽見。

周惟惟坐在沙發(fā)上，雙腿縮在身體底下，嬌美的臉龐帶著絲絲惑然。唐健坐在她身前的地板上，將她如粉團似的手握在大掌中，他幾乎與椅子上的她平視。

“惟惟，我是世界上最厲害的黑客之一，同時也是一個成功的計算機軟件公司老板。我在二十一歲念大學(xué)的時候就開始創(chuàng)業(yè)，二十三歲那年賺到了我人生的第一個一千萬，我在二十四歲研發(fā)了一套給平板計算機與智能型手機使用的躁作系統(tǒng)，同一年開始和硬件公司配合生產(chǎn)；在二十七歲那一年，我是全球‘四十歲以下富豪排名榜的第三位，身價七十億美金……”

“等一下，等一下……”周惟惟聽得暈頭轉(zhuǎn)向。

她認識的唐健可不是一個這樣的人！她認識的唐健是一個蒼白削瘦，到了快三十歲連份工作都留不住的男人。

“惟惟，先別問問題好嗎？你只要聽我說就好?！碧平∑岷诘捻泳o緊地盯著她，“拜托?！?/p>

那一句低沉的“拜托”，讓她把所有的疑問都吞回肚子里了。最后，她溫順地點了點頭。

“在我二十七歲那年，有個神秘的家伙自稱約翰·史密斯，透過重重關(guān)卡找到了我，希望我?guī)退幰粋€程序，他能夠依靠這個程序?qū)崿F(xiàn)時空的穿越，酬勞是我公司一年的總營業(yè)額?！?/p>

假設(shè)他的身價如前所述，那必然是天文數(shù)字。

“你答應(yīng)了？”她好奇地問道。

“我當然拒絕了。惟惟，如果有個蠢蛋突然冒出來，講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事，然后要你幫他寫程序，說他會給你一大筆錢，你會相信嗎？”

“我大概會以為他是瘋子……”她小聲地承認道。

“可是……”他將臉埋進她的發(fā)間，嗓音沙啞地說，“可是，在我二十八歲那年發(fā)生了一個意外，那個意外……對我的殺傷力很大很大。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整個人像行尸走肉一樣，幾乎是從此一蹶不振……”

“二十八歲，就是今年？”她輕聲說道。

“時間是一種相對的概念，惟惟。”他沙啞地道。

她清麗的容顏上寫滿疑惑。唐健只是貼緊了她的臉頰。

“最后，我主動連絡(luò)上史密斯，同意幫他編寫那個程序，簽所有他需要我簽的保密檔，并且當裝置完成之后，讓我成為那個實驗者?！?/p>

“等一下，你是說，你要做時光穿越的實驗？”周惟惟又蒙了，“為什么？”

唐健的手指在她白皙的藕臂上無意識地游移著。

“程序完成八個月后，系統(tǒng)確定穩(wěn)定的那一天，我做了他們的第一次人體實驗?！?/p>

周惟惟腦子里一陣亂響。

“你是說……你是說……”

“對，惟惟，我回來了?！碧平≥p吻著她的眼、她的唇、她的鼻尖、她的額、她的眉，細細地吻過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然后低低地道：

“惟惟，我回來找你了?！?/p>

時空旅行，他回來找她了。

周惟惟真的覺得自己瘋了。因為，她竟然相信他所說的。

“家里沒鹽了，我下去買一點?！敝芪┪_正在浴室里沐浴的唐健說了一聲后，就馬上出了門。最近唐健都不讓她一個人出門，她只能偷偷地溜出去了。

將門輕輕地關(guān)上，周惟惟出來按了電梯，看著燈號緩緩地爬上來。隔壁那一戶念小學(xué)的兒子小志剛好放學(xué)回家，正站在自家門前用鑰匙開門。

“周阿姨?！毙≈拘ξ馗蛘泻簟?/p>

“哎?；貋砹税??！敝芪┪┮残χ蛩麚]揮手。小家伙開了門，蹦蹦跳跳地進屋去了。

電梯門在身后叮的一聲打開，正好唐健不放心地走了出來。

“電梯來了！我先下去了！”周惟惟沖著唐健做了個鬼臉后，就往電梯里走去。

猛然她覺得腳下踩到了一個什么東西，整個人往電梯里撞去?！鞍　敝芪┪┓怕暭饨?。

電梯出故障了！門雖然打開了，但電梯并沒有跟著上來，里頭有一條黑魆魆的暗道，直落地底。

“惟惟！”唐健猛然沖了過去，在周惟惟的身體往下掉之前，一把抱住她，蠻勁一使，渾身肌肉緊縮，硬生生地將她拉了上來。

叮——電梯門慢慢地關(guān)上了。

兩個人跌坐在地上，周惟惟盯著那道鏡面的鋼門，整個人都呆住了。

唐健緊緊地將她抱在懷里，緊到幾乎要將她揉進身體里了。

后怕這時才向她襲來，她閉上眼睛，整個人縮在他懷里劇烈地顫抖著。

“是玩具車……是小志掉的玩具車……”

她踩到了小志的玩具車。

“你有沒有怎么樣？有沒有哪里受傷了？”他不住地低聲問道。

周惟惟縮在他的懷里，渾身發(fā)抖。

“沒有。我沒事……”

突然之間，她覺得疲憊至極，一直埋在沙子里的頭，終究還是必須抬起來。

她虛弱地對他微笑。

“唐健，你回來，是因為我死了，對不對？”

“我必須救你……

“我一定要救你……

“失去你，我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床第間交纏的軀體，黝黑里覆壓著嫩白，嫩白里纏著黝黑，周惟惟被他卷著抱著，耳畔是一聲聲沙啞絕望的低喃。

發(fā)生在他二十八歲那年的意外，那個導(dǎo)致他放下一切——龐大的事業(yè)、成功的人生、巨額的財富，從此一心一意地投入到那個神秘計劃中的意外，就是她的死亡。

唐健緊緊地抱著她，背靠著床頭，兩人都未著寸縷。即使家里開著空調(diào)，兩人這樣的體膚相黏，也還是黏出了一些薄汗。

他輕輕地吻著她美好的脖頸、唇瓣，不敢相信心愛的人此刻依然活生生地在自己的懷中。

“一切發(fā)生得那么快。我只走開一下而已，一轉(zhuǎn)眼你就消失了……”

周惟惟盯著他們在被上交纏的雙手，說：“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guī)湍阗I咖啡?！碧平∽旖菦]有笑意地一挑，“我們在信義商圈的新光三越前面，我去買咖啡……你要過來找我，一個醉酒駕駛的人闖紅燈，直直地撞上你……”

死了，就這樣一眨眼的事。

前一秒鐘她還鮮活燦亮，站在人行道上遙遙地對他招手，他笑著回招了一下，轉(zhuǎn)頭給錢，只這樣一轉(zhuǎn)身，再回頭時已天人永隔。

唐健突然收緊臂膀，幾乎要擠出了她體內(nèi)的空氣。

“惟惟，我愛你，你也愛我，我們從很小的時候相遇開始就不曾分離，早就已經(jīng)是彼此的一部分，失去了你就等于失去了我自己，甚至比失去我自己更疼——”

“我不懂……”周惟惟輕聲問道，“那為什么，現(xiàn)在我們不認識了？”

唐健深深地望進她的眼底，低沉的話語響起。

“惟惟，這不是我第一次回來?！?/p>

十二月八日，她的死期，想想真有點不真實。

全世界大概沒有誰能如她一樣，那么準確地預(yù)知自己的大限之日。

他已經(jīng)目睹過三次她的死亡，這是最后一次。他雖然不講，但深夜夢回，她醒來總會發(fā)現(xiàn)他還沒睡，若不是盯著她，就是盯著天花板，深思的神情之下是一種嚴峻的絕然。

唐健，這個男人真的很愛很愛她。一個女人，在一生中可以被一個男人這樣所愛，也值得了。周惟惟心中盈滿甜蜜的酸楚。

站在車流擁擠的馬路邊，周惟惟緩緩地往中間走去，她此刻的心情很平靜，沒有一點恐慌和波瀾。既然這個男人為她承受了這么多，那么她就不能繼續(xù)讓他為自己受苦，反正，她必須在今年死的事情是改變不了的，不是嗎？

“惟惟……”似乎有人在喊她。

周惟惟猛然抬起頭。唐健，他站在馬路的對面，臉色發(fā)白，急速地向她沖過來。突然，他的聲音鉆進腦海里——我去買咖啡……你要過來找我……一個醉酒駕駛的人直直地撞上你……

她完全來不及思考，眼角只瞄到一根巨大的石柱，于是腳動得比腦子還快，她整個人飛向那根石柱后面。雖然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在最后一刻卻還是忍不住躲閃。

轟隆一聲！

一輛突然失控的車子撞過她剛才站的地方，撞上她藏身的那根大石柱。

車窗玻璃粉碎，碎片紛飛，周惟惟癱軟在地上。

啊——啊——一陣尖叫聲四起，路人紛紛躲避。

“惟惟！”唐健飛穿過那一片混亂的人群，沖到柱子后找她。

他渾身顫抖，扶起癱軟在地上的那個女人。

“好疼……”周惟惟含淚抬起被一片玻璃碎片劃過的手臂，“流血了，好疼……”

“惟惟！惟惟……”

唐健渾身虛脫，把她緊緊地按在懷里，陪她一起癱軟在地上。

百貨公司的大時鐘輕輕一響，指標往前進了一格，那個車禍的時間點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流過。

“很奇怪，真的?！敝芪┪┡吭谒氖粯堑拇芭_上，望著那個跟自己所在位置差不多高度的塔。

“什么很奇怪？”一雙堅硬的臂膀從身后環(huán)住她，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定。

唐健把果汁遞紿她，看她像小貓似的一口一口地舔著，心滿意足地笑了。

“一切都很奇怪?！敝芪┪λα诵Γ缓?，她頓了一下，問，“既然我的命運改變了，我活了下來，那原來的我怎么了？就這樣從那個現(xiàn)實里消失了嗎？那之前青梅竹馬的我們，也不存在了嗎？”

唐健寵溺地揉亂她的發(fā)絲：“惟惟，自然界里還是有許多事情是人類無法理解的。”大概是上天體諒他們的苦心，這一次終于讓他們擺脫了命運的牢籠，所以，他一直心存感激。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雖然我不知道原來的我們是怎樣的，你對我會有多好，但是我多出了很多的時間，可以慢慢地去了解你，慢慢地去創(chuàng)造我們?nèi)碌纳睢敝芪┪┬臐M意足地說道。

唐健微笑著，低頭輕吻她的粉唇。

周惟惟靜下來，倚進他懷里，看著窗外的紛擾塵囂。

他們現(xiàn)在在唐健臺北的房子里，這是一棟位于信義區(qū)的高級公寓大樓，住在這棟樓里的人非富即貴。

這棟公寓只是他眾多的財富之一，是他在這個世界功成名就的象征。

唐健的大掌在她身上懶懶地游移著，移到她平坦的小腹時，頓了頓，然后不著痕跡地向下滑去。

周惟惟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她挺起身，在他耳畔輕語了一句。

唐健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盯著她。周惟惟溫柔地微笑著，主動送上她的唇。

擁著她的男人劇烈地顫抖著，手臂收緊，幾乎要將她折斷一般。

“哎，疼！”

他連忙松開：“好，好，我不會太用力的?！?/p>

周惟惟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湊近他的耳畔，惡作劇地低語道：“那以后晚上你就知道收斂了？”

唐健看她狡黠的神色，又好氣又好笑，心里麻麻甜甜的都是愛意。

“不行，這是權(quán)益問題?！彼ё∷拇剑耙灿胁槐靥昧Φ姆椒?。”然后，他抱著她進去示范那些方法去了。

一切的一切，經(jīng)過變動，回到原點——

而后延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