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立

金山是有名的賭博佬，最后一次把家里的一頭牛也牽去輸?shù)袅恕?/p>

父親揮舞著刀子要殺他。他跑，父親追。從村東頭追到村西頭。邊追還邊喊，你總有被老子逮著的一天，逮著了，老子要不剁了你，就是你養(yǎng)的！

有家不能歸，放牛的木爺爺叫他進(jìn)城去投靠他的叔叔。

他說，叔叔會收留我？叔叔不會收留我的。

木爺爺說，興許會！

他說，您就這么有把握？能給我說個為什么嗎？

木爺爺說，天機不可泄露。

叔叔果然同意收留他，前提是，他得發(fā)個毒誓，往后再不沾賭。他發(fā)了誓，就在叔叔的洗車行當(dāng)上了洗車工。

和別的洗車工一樣的是，冼一輛車十元錢，行里提七元，他三元。不一樣的是，他的錢得由叔叔管著，每天只給他二十元錢吃飯零花。等他攢夠了十萬元一起給他，是叔叔對他的附加條件。

萌生買彩票的念頭，純屬偶然和好玩，那天中午他把五元錢的份飯改成三元錢一碗的面條，用省下的兩元錢買了一張。沒想到一買就中，二元錢中了二十元的獎。

好玩，比賭博還好玩！金山又覺得日子有滋味了。兌了獎，理直氣壯地買了一包十元的云煙。過去他抽的是兩元五角一包的紅金龍。

打煙給工友，工友們很驚訝。他說，有錢誰不會花？你們以為我是個小氣鬼！

工友們異樣地望他，金山兄發(fā)財啦？

金山頭一歪，學(xué)木爺爺?shù)目跉庹f，天機不可泄露。

金山繼續(xù)每天中午吃三元的面，省下兩元買彩票。

自那次得獎后，盡管他再沒有得過二十元的獎，兩元兩元加起來，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那個二十元，但他絲毫不后悔。他堅信，只要自己樂此不疲，持之以恒，一定還能得到二十元的獎，甚至是五十萬的大獎。

這一天晚上，金山看著電視，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把桌子上的茶杯拍得跳起了舞，把一旁的工友們也嚇了一跳。

他果然接近五十萬的大獎了，那個中獎號和他的票號緊緊地挨著，他要是有錢買兩張的話，那個大獎?wù)f不定就是他的了，買三張就肯定是他的了。工友們明白后說，原來金山兄的天機不可泄露是在玩彩票，彩票這種事得看命……金山不信命，堅持說，我要是有錢買三張，五十萬不就是我的了……

叔叔打門口經(jīng)過，折進(jìn)他們的房間，也和他們說彩票，叔叔說，他的一位朋友就中過幾回大獎，之所以能中，是他的這位朋友每次都十萬十萬地買……叔叔還說，等你們能十萬十萬地買了，得大獎的機會也就來了。

金山記住了叔叔的話。金山終于有了十萬元。

望著如磚頭一樣碼在面前的幾捆百元大鈔，金山的眼睛都不會眨了。金山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多的錢。金山最有錢的一次是兩千元，那還是在夢里，那是他賭博輸了想撈本的時候。

叔叔把錢往他的面前一推說，你終于可以去賭一回彩票了。

叔叔把彩票說成賭，金山的心里咯噔一下。

叔叔說，怎么啦，你不是一直在等著這一天嗎？

金山一笑說，叔叔您是不是看到我的心里了……

叔叔說，叔叔只知道自己，叔叔過去也是個賭博佬，做夢都想口袋里有個三千兩千能好好賭賭，叔叔是被你爺爺拿著刀子趕出家門的，是這家車行的老板也是你的叔外公收留了叔叔……

金山打斷叔叔的話說，叔叔下面的話不說我也明白了，叔叔有了錢不去賭，是因為到手的是自己的血汗錢，賭輸了，會把腸子悔斷的，會從長江大橋上跳下去的……叔叔戒賭，叔外公才讓我嬸嬸跟了叔叔。

叔叔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微笑，說，明白了就好，其實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有大獎可得，可說是條條道路都通大獎，要不要叔叔給你指一條？

金山說，叔叔請講。

叔叔一嘆說，光陰似箭，叔叔老了，這些年掙的錢也夠這輩子花的了，我的店賣別人是賣，賣你也是賣，你若要，十萬元給你，這個店一年可凈掙五萬，十年后五十萬，也等于你賭彩票中了五十萬的大獎……

木爺爺天機不可泄露的話，隨著叔叔的話在金山的耳邊響起，醍醐灌頂。

選自《十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