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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fù)債

        2011-05-14 14:55:05劉建超
        小小說月刊 2011年1期

        劉建超

        牛娃進(jìn)了新房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俊俏水靈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媳婦了。

        牛娃家境一般,快三十的漢子了也沒個女人相中。那日趕集回村天色漸暗,在林子嶺上,看到了幾個漢子拉扯一女子,女子又喊又叫,牛娃便吼了一聲:弄啥呢?幾個漢子膽怯了,罵了幾聲鉆進(jìn)林子去。牛娃好人做到底,將那女子送回了家。第二天,來人登門道謝,牛娃這才咧大了嘴巴,原來昨晚自己救下的女人竟長得這般俊俏。女人是方圓幾十里的美人,提親說媒的踏破了門,女人就是不動心,死心塌地嫁了黑牛娃。

        牛娃擁著女子嫩白的身子,說:你,咋會看上俺,年輕俊俏的后生多著哩。女人只抿嘴笑,瀑布般的秀發(fā)埋在牛娃厚實的胸里,牛娃就暈了。

        牛娃娶了個漂亮媳婦,村里的年輕人忌妒的眼都紅了,有事沒事愛往牛娃家竄,辦個事跑個腿的比牛娃還勤快,牛娃就老大的不愿意,有時故意摔摔打打的,年輕后生臉皮也厚只當(dāng)看不見。牛娃鉆進(jìn)被窩里有時數(shù)落女人幾句,女人也不頂嘴,只是抿著嘴笑,牛娃就沒了脾氣。

        新婚的勁兒還沒過,村里人結(jié)伴出去做工。牛娃本不想去呢,想想掙來錢也好給媳婦扯幾身新衣裳,家境也得改變改變。就咬了牙報了名。牛娃重新裝實了門閂、門鎖,交代女人不要早出晚歸,回家就要上門栓。女人使勁點頭,給牛娃的短褲上縫上了一個紅布袋袋,讓牛娃裝好錢,別丟了。牛娃就抱緊了女人,翻來覆去地折騰到半夜。

        牛娃走了兩個月,女人規(guī)規(guī)矩矩的,有后生挑逗罵俏,女人只是紅著臉低著頭匆匆離去,從不接腔。后生就嚷:娘的,能和牛娃女人睡一覺,槍斃了都值。三伏天的夜,悶熱。牛娃女人早早洗漱了躺下,屋里實在太悶,便支起了窗子。女人沉睡之中就覺得身子被人壓住了,嘴也被人堵住了,她掙扎著又捶又抓,但那人力大氣壯,女人終于支撐不住。女人嚶嚶地哭,女人哭到天明,漸漸平靜下來,梳洗好,第二天就沒事人一樣。

        牛娃半年回來,女人的腹部就已微微凸起,牛娃樂得猴孫子似的。沒幾天,牛娃的臉就陰沉下來,牛娃二嬸說,傻娃子,算算日子,這也不像是你留下的種呢。牛娃就向女人發(fā)脾氣,問女人是不是做了啥對不起他的事。女人就使勁搖頭。牛娃問急了,女人就掉淚,牛娃心就軟了。胖嘟嘟的兒子從女人肚里落下來,牛娃樂得在床上拿大頂。后生們就損牛娃,咋看著不像你呢?牛娃就問女人,人家咋說兒子不像我呢?你沒給我戴綠帽子吧?我外出做工半年,有啥事沒有?女人還是使勁搖頭。

        孩子大了,家境好了,牛娃的媳婦卻病倒了。進(jìn)了縣城,請了大夫,大夫搖搖頭說,太晚了,準(zhǔn)備后事吧。牛娃天塌了般哭了三天三夜,女人自己很平靜。給孩子做了三套棉衣棉褲,給牛娃縫了一套新衣裳。女人彌留之際,牛娃在她床前,問女人還有啥交待的還有啥事沒對牛娃說?女人搖搖頭,無血色的臉上滑過一絲微笑。牛娃就撞著自己的腦袋說:我對不起你呀,那晚是我偷偷搭車跑回村里,我怕你對我不忠哇。我想讓你負(fù)疚一輩子,欠著我,死心塌地跟我好,可你為啥不說,為啥不說呀……

        女人聽不見,女人安詳?shù)厝チ恕?/p>

        送女人出殯那天,牛娃穿上了女人為她做的衣裳,忽然覺得衣兜里有團(tuán)東西,掏出來一看,是一塊紅布。牛娃記起這是縫在自己短褲上的那塊紅布。牛娃這才明白,這么多年來,這筆債一直是自己在背著,而且還要背下去。

        牛娃大慟。

        選自《小說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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