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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玉人的規(guī)矩

        2011-05-14 14:55:08夜妖
        小小說月刊 2011年6期

        夜妖

        從我居住的城市一直向南,進入天山深處,有個叫“月光臺”的村子。

        月光臺只有百戶人家,有蒙古族、哈薩克族、維吾爾族、回族和漢族,5個民族的村民世代居住在這個深山小村里,守著他們的牛羊馬和駱駝,春夏放牧,冬天大雪封山,哪也去不了,就一邊喝酒一邊等候春天。

        月光臺村的河里、山里盛產(chǎn)一種叫“瑪納斯碧玉”的玉石,不喝酒的時候,村民們就進山采玉,來年春天賣給玉石商。

        我第一次到月光臺村,是和另外4名玉石收購商一起,去找哈薩克族村民居馬別克,他是月光臺村資深的采玉人。

        居馬別克說他前一天在山里發(fā)現(xiàn)一塊幾百公斤重的玉石,玉石商們都很興奮,嚷著要去看看,居馬別克一口答應(yīng)了。

        騎馬過河,棄馬翻山,4個小時后,我們終于見到了玉石,果然好成色,市場價至少30萬元。

        居馬別克開價7萬元,并不算高,可我們5個誰也沒帶那么多錢。居馬別克出了個主意:我們一起湊出7萬塊,把玉石買下來,賣出的錢5人再平分。沒人同意,玉石再值錢,幾人一分,落到手里的也不多,誰都想獨自收購這塊玉石。

        這么好的玉石沒買成,我們都感到可惜,但居馬別克很高興,他說:“我知道了這是一塊好玉石呀。”

        他從馬背上取下一罐紅油漆,在玉石上把自己的名字,用蒙語、哈語、維語和漢語各寫了一遍。

        “這有什么用?”我們好奇不已。

        “告訴村里人,這塊玉石是我發(fā)現(xiàn)的,是我的,別人不能動?!本玉R別克把名字又描了一遍,然后說:“等到冬天河面結(jié)冰了,我就能把玉石拉出去了。”

        我們一愣,大笑起來,現(xiàn)在是7月份,等到冬天河面結(jié)冰,至少還有3個月,3個月里,會有很多牧民上山下山路過這里,難道會視玉石而不見嗎?這個居馬別克瘋了嗎?

        “這是我們月光臺的規(guī)矩,遇到寫了名字的東西,誰都不許打歪主意,否則就是偷?!本玉R別克告訴我們。

        這算是什么規(guī)矩呀?別人占為己有的方法有很多,我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心想,可憐的居馬別克呀,這塊玉石最終會被偷走的!

        “偷東西怎么會沒人知道?天知道呢!地知道呢!山知道呢!月光臺知道呢!”居馬別克很吃驚,然后同情起我們,“你們沒這樣的規(guī)矩呀?那真可憐!”

        采玉很艱辛,為了讓大家都賺錢,月光臺的村民們約定:結(jié)伴采玉的,無論誰發(fā)現(xiàn)了玉石,賣出的錢大家要平分;單獨采玉的,玉石一時拿不走的,寫上自己的名字,后來的人不能拿走;需要找村民幫忙運玉石的,發(fā)現(xiàn)人只能得到賣價的六成錢,另外的要分給幫忙運玉石的人……太不可思議了!我們5人又被這些規(guī)矩逗樂了。

        12月份,看到天山披了積雪,我趕緊給居馬別克打電話:“7萬塊錢準(zhǔn)備好了,那塊石頭誰也別賣呀,我要買……”

        “晚了。我上個月找人把石頭運出來,拉到烏魯木齊賣掉了,每人分到兩萬塊錢?!?/p>

        居馬別克還用生硬的漢語說:“你們5個人都給我打電話了,可都晚了。”

        “按月光臺的規(guī)矩,我們每人得到兩萬塊錢,你們沒規(guī)矩,啥也沒得到……”居馬別克替我們惋惜不已。

        很多時候,我們害怕利益受損,顧慮重重,結(jié)果什么也得不到;而看似不可思議的簡單規(guī)矩,卻能保障受益,只是我們都以為那太荒唐,而自作聰明棄而不用。

        選自《羊城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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