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過路

靈堂是在小雨中匆忙搭建的，似乎因為人手不夠，整個靈堂布置得就如一套穿在死人身上皺巴巴的壽服。冷冰冰的水晶棺、堆放在角落里良莠不齊的鮮花，以及隨意擺放布滿污垢的桌椅，都讓作為死者好友的我心情煩躁。我坐在一個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抽著煙，看著好友的遺照默默發(fā)呆，很難想象，一個身體健康的人會突然死于心肌梗塞。

哀樂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在靈堂，好像是死者在歌唱。人們小聲地交談，談?wù)摰膬?nèi)容大多是在回憶死者的生前往事。

正在我心情極度煩悶的時候，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神情古怪的男子坐到了我的旁邊。他顯得很緊張，仿佛做了錯事似的不停地?fù)项^，微微顫抖的手老是將桌上的茶杯端起又放下，我詫異地看了他半天，可他卻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我。

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已有些發(fā)黃的照片，一會兒看看手中的照片，一會兒看看死者的遺照，嘴里還念念有詞，不過聲音很小，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

我瞥了一眼男子手中的照片，那是一張書本大小的黑白集體照，四五十個人密密麻麻地擠在一排大樹的前面，樹很高很大，人像卻顯得很小，照片上，站在前排的二十幾個人的頭像都用紅筆畫上了一個叉。

片刻之后，男子將照片放在桌上，從衣服里摸出一只筆又在一個頭像上畫了起來，而那個頭像，我十分肯定，正是躺在水晶棺里我朋友年輕時候的樣子。

“你到底在這里干什么，”我滿臉疑惑地問，“三更半夜在這里詛咒死人？！”

“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男子一邊在照片上畫叉一邊對我說，“從來沒有人能夠逃脫，凡是在這張照片內(nèi)的人，都會死?！?/p>

“什么！？”我驚訝得叫出聲來。

他似乎早就預(yù)料到了我的表情，繼續(xù)說道：“這張照片拍攝于20年前四月八號的一個傍晚，是高中同學(xué)一起郊游時拍攝的，但不知為什么，從第二年起，每年的四月八號，照片里都會有一個人死去，而且死亡的順序就是大家拍照時所占的位置，20年過去了，加上今天的這個，這張照片里幾乎一半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亡?！?/p>

“居然會有這種匪夷所思的照片，他們都知道嗎？”

“只有我一個人有這張照片，一開始我就知道這照片有問題，所以并沒有沖洗出來分發(fā)給他們，與其讓他們知道真相終日提心吊膽，不如讓他們快快樂樂地活著，過一天是一天。”

“也有可能是巧合?！蔽野胄虐胍?，“你應(yīng)該也在相片上吧。”

“最后一排最后一個就是我?！蹦凶訉⒄掌f給我。

我拿起照片仔細(xì)地打量了一番，說道：“你的樣子的確很詭異，怎么說呢，好像是硬貼在上面似的，不過即便每年都會按照順序死一個，你也不用擔(dān)心嘛。你可是排在最后一個的，就是輪到你也還需要將近25年左右?！?/p>

男子無奈地?fù)u搖頭，沮喪地說：“我擔(dān)心的不是這個，雖然我是最后一個，但你不知道，那晚拍攝這張照片的人正是我……”

選自《驚悚e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