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底,我第二次來到哈爾濱,最大的愿望是到呼蘭看看蕭紅。
在民國時代的女作家中,“二張”雙峰并峙,令人矚目,一位是蕭紅,另一位就是張愛玲。張愛玲以世家的背景、世俗的體驗、不羈的靈魂、豐富的文字,在晚年乃至悄然歸去之后,大紅大紫。據(jù)說關于張愛玲的傳記就有幾十部,真是洋洋大觀,頗為繁榮!寂寞的則是蕭紅,在短暫的人生苦旅中,所寫的《呼蘭河傳》、《生死場》等不多的文字,即使再字字珠璣,價值連城,但畢竟還是寫得少??!可這樣的結果豈是蕭紅愿意看到的?蕭紅的短命凄涼,漂泊無依,顛沛流離,屢屢受傷,是個人的悲劇,又何嘗不是時代的悲?。?/p>
十多年前,我曾到過黑龍江,去了伊春、大慶、鶴崗,還從蘿北出境到哈巴羅夫斯克走馬觀花一番,倍感外興安嶺的浩淼蒼茫,綿綿林海的幽深神秘,但感到最遺憾的是沒有到呼蘭去看望蕭紅。當時,我在哈爾濱的中央大街上,閑逛了兩家書店,買了一些閑書,不禁緬想起當年在白山黑水間發(fā)生的國共兩黨之間的那場戰(zhàn)爭。那場戰(zhàn)爭已經(jīng)與蕭紅無關了,這個近乎幽靈的天才女子,在1941年的香港,已經(jīng)永遠閉上了她那清澈得令人痛惜的眼睛,辭別這個世界的時候,蕭紅年僅30歲。
我所住的和平村賓館,似乎也是很有歷史意義的。有一棟小樓,很有點俄羅斯建筑的味道,據(jù)稱是哈爾濱第一任市長的公館。據(jù)說,公館的主人到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才去世,此人不僅與張作霖父子周旋,還與俄羅斯人、日本人,甚至朝鮮人打過交道,很有外交經(jīng)驗。
我忙完公事,在朋友的引導下跨過松花江,終于來到了呼蘭。不知何故,過松花江不久,車快靠近呼蘭河的時候,悶熱煩躁的天空,電閃雷鳴,陡然間,暴雨如注,天空灰暗下來,莫非上蒼也在為蕭紅所經(jīng)歷的坎坷而嚎啕大哭?
一個普通的北方庭院,就這樣默默地靜臥在呼蘭河畔的松北平原上,傾盆大雨變成了瀟瀟的綿綿細雨,我站在蕭紅塑像前,注目著這位悄然靜坐、書冊在手、凝望遠方的女子,思緒飛揚,哀傷莫名。蕭紅在眺望什么?是哈爾濱滾滾的紅塵?是京華令人怦然心動的繁華?是滬上讓人倍感溫馨的紹興口音?我不知道,上蒼既然賦予你如此絕世的才華,卻為何如此吝嗇你對真情的執(zhí)著?
庭院的布局,弄不清楚是否均為原有的陳設,有古樸的引人遐思的水井,有綠意盎然的菜圃,有擺放著北方各種農(nóng)家家具的物件。當然,還有看上去相當寒酸的關于蕭紅的各種圖片、研究著作。不過,沒有看到林賢治的《蕭紅傳》,也沒有看到丁言昭、季紅真的《蕭紅傳》。蕭紅與魯迅的照片,置放在很突出的位置,有一張是蕭紅在魯迅去世一年后,靜坐在魯迅故居臺階上的照片,她憂傷的眼神,痛失精神導師后的茫然無助,盡情袒露,令人心碎。
走出蕭紅故居,再次回望安詳靜坐的蕭紅,雨水和淚水悄然在臉頰滑落?;氐焦枮I市區(qū),雨過天晴,很久不見的彩虹橫空垂落。(作者系國家一級作家,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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