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繼周
草人詩記
《草人詩記》開場白
任繼周
開宗明義,先說明來歷。兩年以前,我中斷了連續(xù)五年的《草業(yè)瑣談》專業(yè)雜文。熱心的同道們建議賡續(xù)。我也想與讀者恢復交流通道。但年事日高,仍循《草業(yè)瑣談》舊軌,日常工作之余,每月一篇短文,怕精力有所未逮,于是想到利用舊有詩作,配以簡略文字,以記述某些新舊故事,也不失為一種文化記憶。這就是《草人詩記》。
《草人》一詞源于周禮:“草人掌土化之法,以物地相其宜而為之種”。(《周禮·地官·草人》)。上古管草的官員叫草人。在這里,我把它異化而自況?!霸娪洝本褪且栽娪浭?、記情。按照詩家的理論,詩的功能很多。但我寫詩目的簡單,我親身經(jīng)歷的許多事情,其“事”其“情”,或憎或愛,或喜或悲,使我有所感悟,想存諸記憶。但動筆記載,又嫌太費時費事。于是,想到遠古先祖,他們以詩歌記誦故事。以簡短的詩句,勾勒一段情景。既能傳神又便記憶。因此,我的詩始終停留在原祖粗坯階段。
我自幼愛詩,可惜不求甚解,沒有認真去鉆研詩學。詩的學問很大,學說很多,而我全然沒有內(nèi)行人的修養(yǎng)。我愛詩,只是為了抒我輩之情、記我輩之事,有了寫詩的欲望就寫。也許,正是因為這點隨意寫的心態(tài),喜歡寫的熱情,使我寫得比較隨意、率真,而且老而彌篤。清人袁枚說“年逾八十莫作詩”,否則將墜入俗套。但直到今天,我已屆望九之年,仍然樂此不疲。但必須鄭重聲明,我絕對不是詩人。
我早年多寫語體詩,即“新詩”。年事見長,多寫文言詩,即舊詩。據(jù)個人淺見,新詩長抒情,情中有事;舊詩便記事,事中寄情。新詩、舊詩都有自己的格律。舊詩格律尤其嚴格,幾近程式化。我認為今人寫舊詩,似可不必嚴格遵守傳統(tǒng)格律,只要表達自家意境,讀來上口就行。后來讀了聶紺弩的詩集,大受鼓舞。他寫的舊體詩,隨手寫來,不守繩墨,而格調(diào)高雅,狀事傳神,俱臻妙境。當然我不敢學步聶公,只是在我這個很低的水平上,也嘗試用了這樣的“準舊體詩”而已。
年輕時寫的詩,經(jīng)過歷次運動的審查、沒收,已蕩然無存?,F(xiàn)在積累的主要是建國以后,尤其是文革以后寫的。從中選出一些可以為“記”的詩,希望為我學界增加些許文化記憶。中多舊詩,也偶見新詩。我始終牢記,我是一個草業(yè)工作者,以遠離文雅、親近樸拙為志,絕不敢以詩問世。我在這里所奉獻的,仍然是,而且僅僅是一代“草人”的樸拙記憶。如能與讀者發(fā)生某些共鳴,于愿已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