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萍

葉老太今年七十多，老伴去得早，她便跟兒子、兒媳一起在城里生活，小日子過得順風(fēng)順?biāo)⒊源┎怀?。前不久，兒媳又生了個大胖孫子，她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

這天一早，葉老太從菜市場回來，剛走到家門口，就發(fā)現(xiàn)對門女主人正站在門口和一個工頭模樣的人說話，她心里不由一緊，忙問：“您家要裝修?”“是啊!”對方矜持地點了點頭，就轉(zhuǎn)身繼續(xù)和那個工頭說話。

葉老太覺得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心想：孫子剛滿月，正是長腦子的關(guān)鍵時刻，每天都需要大量高質(zhì)量的睡眠，要是周圍有人丁丁當(dāng)當(dāng)?shù)匮b修，豈不是要耽誤孩子的生長發(fā)育嗎?回到家，她馬上把這事跟兒子說了，兒子也是一籌莫展。葉老太見狀，便說：“要不……我們直接上門跟她商量一不?”兒子苦笑道：“媽，咱都是局外人，怎么好對著人家指手畫腳呢?再說了，對門是三年前搬來的，我一共才見過她兩次。想必是個資深宅女，這種宅女最煩有人打擾了。”

“啥?宅女?”葉老太納悶道。兒子連忙解釋了一遍“宅女”的意思，葉老太聽完，覺得簡直不可思議，忍不住道：“這城里人可真奇怪，流行啥不好，非流行這個!小貓小狗都得出去遛遛彎，一個大活人能一天到晚呆在家里?”

葉老太不相信，而且，她覺得為了孫子，自己說什么也要找機會跟對門說說，看能不能把這事拖一拖。這以后，她每天都豎著耳朵留神對門的動靜，預(yù)備只要對門女主人出來，自己也假裝出門，然后趁機搭上話。誰知一連等了幾天，對門果然一點動靜都沒有，白天不出門，晚上也不見人影。

這天，等兒子去上班后，葉老太一個人在對門家門口走來走去，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摁下門鈴。正猶豫著，樓下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回頭一看，原來是對門家的保姆張阿姨來了。葉老太趕緊迎上去和她熱絡(luò)地聊了幾句，順便打探對門為什么又要裝修房子。張阿姨神秘地一笑，接著便附在她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

原來，對門女主人名叫孫小佳，結(jié)婚快五年了，各種方法都用了，可就是懷不上孩子。無奈之下，夫妻倆聽從朋友建議，去請了一位高人來家里看風(fēng)水。據(jù)那位高人說，他們家的風(fēng)水有問題，必須重新裝修，還一定得趕在這個月的黃道吉日動工。

葉老太一聽，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說道：“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還有人相信這種鬼話!”張阿姨也嘆了一口氣道：“誰說不是啊!不過這事兒也真邪乎，你說他們?yōu)樯毒褪菓巡簧夏?”

葉老太沉默半響，突然想起了什么，說道：“其實，看病講究緣分的，興許他們沒有遇到對的人。我們鎮(zhèn)上倒是有位神醫(yī)，專治婦女不孕癥的

”張阿姨一聽來了興趣，便催問能不能介紹給孫小佳。葉老太故意嘆口氣，又說，“只是……她年事已高，這幾年都不給人看病了……我只能盡力試試，看她肯不肯出手幫忙。如果真冶好了，你們豈不是連裝修的麻煩也省了啊!”

張阿姨高興壞了，連忙沖著葉老太千恩萬謝，然后就急匆匆地回去給孫小佳報告喜訊。張阿姨打開大門時，葉老太正好瞥見孫小佳穿著睡衣從客廳飄過，她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心想：真是神仙啊，居然真的在家里一連宅了好幾天!

過了幾天，這天是周六，葉老太的兒子正在家休息，突然聽見門外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他打開大門一看，不由愣住了，竟然是孫小佳!只見孫小佳和張阿姨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進了大門，便徑直來找葉老太，詢問事情是否有眉目了。

葉老太說，自己為這事已經(jīng)打了十幾個電話，好不容易通過熟人找到了神醫(yī)，神醫(yī)賣她這個熟人的面子，這才答應(yīng)的。孫小佳一聽，很是感激，連忙站起身來，給葉老太鞠了一個躬。葉老太一把扶住她，說：“快別謝我了，這都是你倆有緣分!但有一點你務(wù)必要記?。哼@位神醫(yī)有個怪毛病，凡是找她治病的人，都必須步行至她家，以示誠心……”

話還沒說完，張阿姨馬上跳起來，說道：“可是這里離鎮(zhèn)上這么遠(yuǎn)，走過去還不得一整天啊!”葉老太微微一笑，說道：“你以為神醫(yī)會這么不通情理啊!所謂步行是表示一種誠意，走一段就行了。你們先開車到縣城，然后步行過去，兩個多小時就可以到了!”

張阿姨聽說要走兩個多小時，還想要討價還價，葉老太馬上正色道：“這已經(jīng)是最低要求了，再少就真不行了!”孫小佳見狀，一咬牙，居然答應(yīng)了。葉老太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把她們送了出去。

兩人剛走，兒子就在一邊好奇地問道：“媽，您這是唱的哪一出啊?”葉老太神秘地跟他耳語了兩句，兒子馬上驚叫道：“這…這樣成嗎?”葉老太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吧，生孩子的事情我比你們男人有經(jīng)驗，這事就包在我身上!”

要說這孫小佳還真是誠心，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就出發(fā)了。兒子看著她的小車一溜煙地開走了，不禁有點憂心忡忡。約摸到了晚上七點多鐘，兒子終于聽到樓下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他連忙打開大門一看，果然是孫小佳她們回來了。這時，葉老太聽見動靜，也跑了出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張阿姨就搶著代替孫小佳說道：“這個神醫(yī)真是神了!第一個療程才開始，她就感覺特別舒服，真是謝謝您了!”

兒子聽了，目瞪口呆地看著母親。只見葉老太得意地笑了笑，說道：“那還用說，這槌療法可是獨門絕技。只要你們能堅持下去，保證手到病除!”說完，她忙讓兩人回家休息，養(yǎng)足精神。

其實，鎮(zhèn)上并沒有什么神醫(yī)，不過是葉老太特意安排的一個遠(yuǎn)房親戚罷了。之所以讓引、小佳步行兩個多小時過去，是想讓她到達(dá)后就極度疲勞，在“神醫(yī)”竹槌的輕捶下快速入睡，沒法過多追究“神醫(yī)”的真假。

葉老太本打算用這種方法先把對門的裝修時間拖一拖，等孫子斷奶了，自己就可以帶回老家去養(yǎng)了，到時候裝不裝修都沒關(guān)系?？蓻]想到兩個月不到，孫小佳就滿臉興奮地跑來說，她已經(jīng)懷上了!

葉老太聽了，激動地連聲說道：“看來神醫(yī)就是神醫(yī)啊，這法子真是太靈了!”兒子在旁邊難為情地捅了她一下，說道：“媽，既然人家已經(jīng)懷上了，您就別再裝神弄鬼騙人了!”誰知，葉老太卻白了兒子一眼，說道：“你這孩子不懂，當(dāng)初我是沒把握一定能讓她懷上，可我也沒騙人啊，我這法子可是有來歷的!”

原來，葉老太曾聽人說過一個故事。傳說很久以前，有個大戶人家的媳婦一直懷不上孩子，婆家十分著急，特地請了名醫(yī)李時珍來為她診治。李時珍看后并不開藥，只說他家后山上有個石窩，里面住若很多“孩精”。只要那媳婦能投塊石頭到石窩里，保準(zhǔn)就能懷上孩子。

那家人大喜，忙讓媳婦照著做。只是那個石窩在一個懸崖下面，把石頭投進去有點困難。媳婦每天去投，一連投了兩個月，終于投中了。第三個月，居然就真的懷孕了!從此以后，石窩就出名了，很多不孕的女人都跑去投石頭，說來也奇怪，凡投中的，最后竟都懷上了。后來，醫(yī)學(xué)專家們考證過這個傳說，都認(rèn)為李時珍并不是在搞迷信，他讓那媳婦去投石頭是假，讓她去登山運動才是真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幫助她活血受孕。

當(dāng)時，葉老太聽張阿姨說了孫小佳的事情，便猜想她可能是因為缺少運動氣滯血瘀導(dǎo)致不孕，所以才想了個讓她步行去看“神醫(yī)”的法，子。沒想到還真管用!聽完了葉老太的話，孫小佳難為情地說道：“看來我以后不能天天宅在家里了，還是要多多運動。大媽，真是太謝謝您了!”

(題圖、插圖：魏忠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