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東
(山東師范大學教育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作為廣義兒童學的范疇,任何關涉兒童或童年的學術活動,無論是基于怎樣的學科視野和研究路徑,也無論是聚焦或偏重于兒童哪一個方面的選題或論域,其實都是不能超出兒童文化的邏輯界限的。在這個意義上,兒童學就是關于兒童文化的學問。這其中,關于兒童文化的基本理論研究,貫徹著人文主義研究范式,借助哲學思辨的話語系統(tǒng)及其理性力量的支持和驅動,就是在為整個兒童學的學科建設履行著構建基本觀念體系和邏輯框架、表達基本價值立場的學術職責。
近年來,伴隨我國兒童心理學、兒童文學、兒童教育學等學科的繁榮與發(fā)展,已有越來越多的理論工作者對兒童文化基本理論研究產生了濃厚的學術志趣,并對諸如兒童觀、兒童文化、兒童精神、兒童哲學、兒童游戲等基本范疇的理論及元理論研究形成較為持續(xù)的關注,反映出我國兒童學學科進行本土化構建的學術企圖與理性努力。作為這種企圖與努力的慣性延續(xù),2010年度兒童文化基本理論的研究在整體上實現(xiàn)了對以往相關研究的持續(xù)關注,在局部論點上的論證解讀也更趨于深化,相關研究的選題也有新的拓展,表現(xiàn)出發(fā)展中的亮點,也預示著未來的研究走向。這里,我們嘗試立足于兒童文化或兒童文化研究有關基本范疇的視角,對2010年度的研究狀況及其今后發(fā)展趨勢,做如下相關述評。
綜觀2010年度我國學界在兒童文化基本理論領域里的研究,其相關成果及論點主要反映在以兒童文化、兒童精神及兒童哲學等為基本范疇的相關選題中。其中,相關研究在有關兒童文化的功能屬性、兒童精神的文化品性、兒童哲學的概念等理論問題上均有獨到論述或深入解析。
以兒童文化作為話語表達的基本范疇,直面兒童文化的相關理論命題,在本年度兒童文化基本理論的相關研究中得到了突顯。其主要成果有:
鄭素華的《生存·游戲·確證——論兒童文化的功能屬性》一文(載《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3期),堪稱是本年度關于兒童文化理論研究的經典之作。文章就兒童文化對于兒童的生存理解所具有的意義與功能進行了一次具有理性厚度的哲學解讀。在其思路和內容方面,該文首先是基于兒童文化生成中兒童的關鍵性地位和兒童作為兒童文化意義的首要體現(xiàn)者為邏輯起點,并結合對于兒童文化研究中可稱是“兒童缺位”現(xiàn)象的反思,試圖在兒童文化與兒童生存的鏈接中來揭示和勾勒兒童文化的深度圖景:“兒童文化既構成兒童生存的現(xiàn)實又構成兒童對現(xiàn)實生存的理解、敘述和表達?!辈⒄J為兒童文化這一深度圖景在其功能屬性上就是“顯現(xiàn)兒童文化與兒童生存之間復雜的關聯(lián)”。進而,以游戲作為兒童生活的基本內容和心智態(tài)勢,來呈現(xiàn)兒童文化之于兒童生存的意義:正是兒童的游戲構筑起屬于兒童自己的文化世界,也演示著兒童生存的態(tài)度和理解,而賦予兒童以生活的意義和或多或少的秩序感。于是,在作者看來,“潛藏在兒童文化中的游戲功能,對兒童的生存理解具有卓越性的意義”。文章的最后部分,基于米德社會學關于自我結構的主我和客我兩個概念,把兒童文化在生存理解所實現(xiàn)的秩序化方面所呈現(xiàn)的“兒童對自我及其‘屬人’屬性的確證”,一方面歸結為在自我和世界的關系中的展開;另一方面就是在自我和同伴及他人的關系中的展開。由此而最終提出:兒童文化作為一個完整、多樣而豐富的兒童世界,在生存理解所實現(xiàn)的秩序化方面,它顯現(xiàn)為兒童對自我力量的確證和所屬共同體的認同。對于兒童文化在兒童的生存理解方面所具有的功能屬性,該文所作的哲理性思考,在其所在的研究維度或視角上,是對于兒童文化價值理論體系的一次豐富和深化。
張小翠和陳世聯(lián)的《天性與文化性的角逐——兼論兒童文化的生成》一文(載《教育與教學研究》,2010年第6期),以兒童的天性和文化性彼此互動的辯證關系為理論視角,嘗試解析了兒童文化發(fā)生與發(fā)展的運行機制。文章認為:兒童時期是人的天性和文化性角逐最直接、最激烈的時期,天性和文化性的角逐直接生成了獨特的兒童文化。在兒童的天性與文化性這對“矛盾”中,單純強調以文化“化”天性,或者單純強調天性至上,都是不全面的。培養(yǎng)健全的兒童以及生成健全的兒童文化,必須尊崇兒童天性。該文依托于天性和“文化性”兩個基本概念,以一種清晰的邏輯思路,提供了成人對待兒童文化當以尊重與呵護為己任的一個理論視點。
鄧琪瑛的論文《試論兒童文化的原初性與可塑性》(載《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3期),所直接論述的兒童文化之原初性和可塑性與上文關于兒童本身的兩種屬性,在邏輯上頗有些相互照應的味道。但該文是以直接面對兒童文化本身的姿態(tài)而就其屬性問題展開論述,其關于兒童文化屬性解析的依據是直接來自于兒童文化本身的內涵及相關事實。文中關于兒童文化原初性的探討來自于兒童文化中兩種基本精神意蘊的把握,而關于兒童文化的可塑性卻又是基于兒童自然的開放化或未特定化傾向。該文提出:兒童文化飽含著豐富的能量,值得成人世界關注和挖掘?!霸跣浴迸c“可塑性”是兒童文化最珍貴的精髓,也是該文化的價值核心與基本特征。走向兒童文化,向兒童學習,將有助于克服人類精神的異化,而對于凈化人心和創(chuàng)建和諧社會將起到積極的作用。
汪琴和陳世聯(lián)的《從主體間性的視角審視兒童文化與成人文化》(載《重慶教育學院學報》,2010年第1期)是借助于“主體間性”這一后現(xiàn)代哲學的概念及其思維視角,而在兒童文化與成人文化之間進行的“和平對話”。文章取本體論意義上的“主體間性”的立場,擯棄傳統(tǒng)的主客關系觀,強碉主體間性是對主體性的超越,其主要內容就是將主客關系轉變?yōu)橹黧w與主體之間的關系。由此而審視成人文化與兒童文化的關系。文章的核心觀點就是:成人文化與兒童文化是“和而不同”的,是互為條件的共在;成人文化與兒童文化之間必須進行對話交流,必須承認普遍共有的規(guī)范,默認共同的規(guī)則,兩種文化才能達到“美美與共”的境界。文中認為,成人文化與兒童文化的“和而不同”在于:兒童文化是詩性的,是以游戲為核心精神的,是開放的,是整體的;而成人文化是現(xiàn)實的,是以工作為核心精神的,是隱蔽的,是分割的。成人文化與兒童文化的審視誤區(qū)在于:或者過于突出成人文化的強勢而銷蝕兒童文化的靈動,或者陷入兒童中心主義而放棄理性的教育引導。該文基于兒童文化與成人文化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二維觀念,以清晰的邏輯思路和理性表達,辯證地完成了兩種文化之關系的梳理,為我們在現(xiàn)實中如何對待兒童和兒童文化提供了一種公允的學理態(tài)度。
如果說上述相關思考更多是側重于“兒童文化”最基本的理論問題的探討,唐玉霞的《論兒童文化安全及其保障機制》一文(載《現(xiàn)代教育論叢》,2010年第4期)則是提出了相對更為現(xiàn)實的命題,即兒童文化的安全及保護。這一研究在其選題上隱含著對于兒童文化政策的觀照。該文先是論述了兒童文化與兒童觀的演變并揭示二者之間的密切關系。進而指出,在全球化浪潮的影響下,西方大國的“軟權力”入侵和傳媒資訊的日益發(fā)達,沖擊并威脅著我國的兒童文化。同時,國內社會現(xiàn)實的挑戰(zhàn)以及成人文化的壓制也在危及兒童文化。文章最后提出:為了保障兒童文化的安全,我們應著手培養(yǎng)兒童的文化修養(yǎng),切實關注兒童的生存狀態(tài),并努力建構兒童文化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該文基于現(xiàn)代文化發(fā)展的國內外背景,在現(xiàn)實的實踐層面上嘗試如何應對兒童文化危機的問題。關于兒童文化安全的問題,在向琴和陳世聯(lián)的《關注兒童文化安全——抵御來自成人文化的威脅》一文(載《基礎教育研究》,2010年第2期),同樣給予了關注。文章認為,我們需要破解兒童文化安全的危機,為兒童文化生存創(chuàng)造自由的空間,提倡兒童文化與成人文化的共生共存。
另外,鄭素華的《國內兒童文化研究:進展與問題》一文(載《蘭州學刊》,2010年第4期),作為一篇關于兒童文化研究現(xiàn)狀的述評,屬于“對于研究的研究”。文中的“兒童文化”是研究者眼中的“兒童文化”。該文對于近年來我國兒童文化研究總體態(tài)勢進行了評判和解析。文章認為,國內兒童文化的研究在兒童文化界定、兒童文化構成、兒童文化特征、兒童文化研究基本領域四個方面取得了顯著成果。
在兒童精神的話語范疇之下,對兒童文化所進行的基本理論研究,表現(xiàn)出對前面相關研究的延伸,同時也基于現(xiàn)時代面臨的新問題而在選題維度上有了新的嘗試。其相關研究成果主要有:
丁海東的《兒童精神的人文品性及其教育訴求》(載《西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5期),延續(xù)了其關注兒童精神特質的學術慣性。該文對兒童精神特質的直接解讀與論證,始終圍繞兒童精神的人文品性而展開。文章基于科學與人文之文化二維論及其精神形式上的兩種文化走向,首先運用個體與類的精神和文化發(fā)生學的一致性原理,在種族進化與文化進化的歷史視野下,演繹出兒童精神之人文品性這一歷史生成的前提性假設。所謂“當兒童的發(fā)展還沒有能夠或者還沒有充分過渡到近現(xiàn)代科學的精神階段,人文品性作為兒童精神的基本特征就成為一種可能?!背薪舆@種邏輯可能,進而在后面的論述中,試圖在兒童精神與人文文化之間尋求二者在形式上彼此相互契合,即從兒童的自我中心化與人文價值取向的人類自我意識,兒童的精神混沌性與人文認識的主客體合一,兒童的潛意識化與人文道理的隱喻存在,兒童的詩性邏輯與人文理解的性情化,到兒童精神的游戲性與人文自由的永恒追求等諸多側面,探尋、展示兒童精神與人文文化二者彼此會通相互映照的趨向。于是,在歷史的“可能”與現(xiàn)實的“解讀”這兩個邏輯維度上,完成了兒童精神人文性的文化特質的論證。文章最后部分的“教育的訴求”是基于兒童精神的人文品性而對兒童教育必須走人文化道路的設想及建議,即兒童教育追求對兒童精神的釋放和童年文化的激活,就應當是生活化及活動性的教育、生態(tài)化及陶冶性的教育、性情化和充滿詩意的教育,從而呈現(xiàn)了兒童精神特質的教育學意義與價值。該文中關于兒童精神特質的文化求解,是借助于文化價值分類學提供了一個認識和理解兒童的新視角,為真正樹立科學的兒童觀搭建了一種可資借鑒的新框架。正如文中序言和結語中所一再暗示的那樣,作為現(xiàn)代技術理性文明背景下的人類精神家園的迷失和人文價值的缺失,乃至現(xiàn)代信息化、電子化、數字化技術浪潮中的童年文化危機,使得這種對于童年精神之人文品性的解讀擁有了強烈的時代價值以及更為廣闊而深遠的人類文化論域上的意義。
丁海東的《兒童動漫:幼年精神之旅的“魅”與“劫”》(載《西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5期),恰是在現(xiàn)代電子技術和媒體技術變革背景下,而就兒童動漫和兒童精神之間彼此契合而又糾結的關系機制,嘗試予以學理的分析和解說,進而揭示動漫文化給予兒童成長及教育所帶來的可能挑戰(zhàn)與機遇。應當說,基于現(xiàn)代動漫這一文化載體日益走進現(xiàn)代童年生活這一不可回避的文化事實,在基本理論研究的層面上借助于兒童精神哲學和發(fā)展心理學所能提供的發(fā)展原理,對于兒童動漫在兒童精神生活中的文化功能以合理性的定位,尤為迫切。文章的第一部分,在對兒童動漫的技術原理及其表現(xiàn)形式予以交代和說明之后,通過對現(xiàn)代童年生活種種跡象的展示,認為作為現(xiàn)代科技及其媒體信息處理技術的產物,兒童動漫正在成為影響現(xiàn)代童年生活的一種重要文化現(xiàn)象?!艾F(xiàn)有的種種跡象表明,兒童動漫真的正在和即將掀起一場童年文化的變革”。文章的第二部分,針對動漫信息的呈現(xiàn)形式及其所營造的文化意蘊與兒童精神特質之間存在的彼此契合,特別是動漫文化制造的托爾金所謂的“第二世界”與兒童精神世界的相互重合,剖析了動漫文化吸引兒童陶醉其中的原因所在。由此認為,兒童動漫以其影像制作和呈現(xiàn)的技術優(yōu)勢,以及可供兒童心靈漫游的夢想世界的打造,而形成一個強有力的文化磁場并深得兒童喜愛。第三部分是立足于兒童精神成長趨于理性的文化預期,兒童特別是幼童泛靈化的主客混沌特點,以及因對電子動漫的癡迷而導致兒童把虛擬世界的邏輯照搬于現(xiàn)實世界的諸多事實(甚至是慘烈的悲劇性事實)而指出:倘若不能確保自身擁有善意的教化品性與涵養(yǎng),動漫媒體也足可成為劫持童年精神的文化禍端和不良誘惑,讓懵懂兒童徹底喪失理性自覺與現(xiàn)實意識的精神自主和成長動力。“兒童動漫在引得兒童全身心地被卷入或吸引的同時,仿佛又是在兒童的身后順手虛掩上了通往廣闊的現(xiàn)實世界的大門,讓自主想象和理性的思維淹沒或消彌于感性刺激與本能幻想的快感體驗和‘低水平的滿足’中”。文章在最后部分,是關于現(xiàn)代兒童文化的實踐構建及教育教學如何應對動漫時代到來的建議及構想。兒童教育當借鑒美國學者斯卡雷特關于如何應對電子游戲挑戰(zhàn)傳統(tǒng)自然游戲的理智選擇,即需要揚其“魅”抑其“劫”,既需要借助動漫文化以尋求與兒童精神的文化共鳴,更需要基于兒童理性成長的訴求,祛除動漫文化的精神蠱惑。該文關于動漫文化對兒童精神發(fā)生影響的機制解析及其對兒童教育的建議,在作者的另一篇文章《動漫文化與兒童精神》(載《幼兒教育》,2010年第6期)中也有所反映。
另外,關于“兒童精神”研究,方紅發(fā)的《“兒童精神”研究:回顧與瞻望》一文(載《教育導刊》,2010年第3期),是基于研究史的視角梳理了兒童精神研究發(fā)展的不同階段,并認為當前的教育實踐和理論研究需要給予“兒童精神”真正的尊重和關注。該文借兒童精神這一話語范疇,在更為宏觀的視野下展示了整個兒童學研究及其兒童精神觀的歷史和現(xiàn)實形勢,帶有元研究的性質。
高振宇發(fā)表的《兒童哲學的再概念化——對李普曼和馬修斯“對話”的再思考》(載《學前教育研究》,2010年第6期),是本年度針對兒童哲學這一話語范疇而對兒童哲學的概念或內涵進行解析的篇章。
該文基于李普曼和馬修斯的兒童哲學思想及其教育實踐的相互對照,舍卻以往研究中較多關注二者之間分歧的思維慣性,努力嘗試尋求二者彼此一致的思想依據,同時也承認二者之間的事實差異。一方面認為:二者均給予兒童天生好奇心以足夠的關注,并視之為兒童哲學素養(yǎng)的重要組成;兒童的哲學培育中不能窄化為單純的思維訓練,哲學是涉及諸多發(fā)展方面的“整體圖景”;在教學上均強調蘇格拉底式的對話和文本呈現(xiàn)的形象化。另一方面也認為:二者在創(chuàng)立兒童哲學的主觀初衷上,在教材內容的“文學化”程度上,以及理論建樹和現(xiàn)實影響等方面存在差別。文章由李普曼和馬修斯之間的“對話”,聯(lián)想到學術界對于兒童哲學概念的不同界定,作者借此嘗試提出了兒童哲學內涵的三個層次:具有工具“理性色彩”的狹義兒童哲學,即訓練兒童思維技能和相應思維習慣的學校課程體系;中義的兒童哲學,即不僅限于思維訓練,也更在于生活過程的哲學素養(yǎng)提升,在于兒童自己的哲學體驗;等同于兒童精神或兒童精神世界的廣義的兒童哲學。對于廣義兒童哲學的概念,文中還進一步提出它與兒童研究或兒童學具有相當程度的重合。文章最后提出在我國應當“從課程、教材、教學三個緯度探索兒童哲學本土化的路徑”??傮w看,該文可被視為兒童哲學這一概念的元理論研究之作。文中關于兒童哲學概念的層次劃分,對于我們把握和理解兒童哲學這一兒童文化理論領域中的基本范疇提供了值得參考的分析維度,對所謂的廣義兒童哲學概念,兒童學的基本理論研究應給予足夠的關注。實際上,兒童哲學的本土化探索不僅僅是作為兒童教育的一項教學任務或內容,或者僅僅存在學校教育體系中的某種課程實踐中,而應當在更為廣泛的文化場域中,甚至延伸到整個兒童文化乃至整個社會文化的建設中。
石輝發(fā)的《理解兒童的理解——從哲學解釋學的角度分析》一文(載《基礎教育研究》,2010年第19期),雖未明確將自己的話語表達限定于“兒童哲學”這一概念范疇,但作為明顯標識為某特定哲學視角下的兒童文化研究,在其研究的屬性以及研究的指向上,仍沒有超出“兒童哲學”這一研究范疇。這里的“兒童理解”是反映著兒童自己的哲學的,而對于兒童理解的“理解”又明顯屬于哲學的方法論。該文基于后現(xiàn)代哲學解釋學,而把理解視為人存在的方式,并提出:人自從呱呱落“地”以后,就不斷理解著世界,體現(xiàn)生命和生存的意義,那些看上去很“淺薄的”哲學和科學思想,以及“簡單”的藝術手法,無不體現(xiàn)兒童對世界的理解。但在現(xiàn)實社會中,成人往往無法正確理解兒童,容易把成人的意識強加給兒童。我們要通過“澄明”、“闡亮”和“平等對話”來改變這種現(xiàn)狀,還兒童一片新的世界。
關于兒童游戲的基本理論研究,毛曙陽的《關于游戲的哲學思考及其教育啟示》一文(載《學前教育研究》,2010年第1期)值得關注。該文借助于不同歷史時期不同哲學視角對于游戲的思考和闡釋,從哲學家們關于游戲問題的深刻論述中,尋求游戲所具有的哲學意蘊及其對兒童教育教學的理性啟示。文章認為,從哲學層面而言,游戲具有神性和超越性,它不僅能促進人向著健康的方向發(fā)展,而且它孕育了文化,同時游戲具有嚴肅性,它的意義在于自我展現(xiàn)?;诖耍趦和逃形覀儽仨毟淖冇螒虮贿吘壔臓顩r,在兒童教育教學中充分重視游戲的價值和意義,進而形成更全面、更適宜的兒童游戲觀。
楊寧發(fā)的《兒童游戲:行為種系發(fā)生與個體發(fā)生之間的橋梁——三論進化、發(fā)展和兒童早期教育》一文(載《學前教育研究》,2010年第11期),是從一種更為寬宏的人類學及其發(fā)生學視野,將游戲定位于種系發(fā)生與個體發(fā)生的聯(lián)結橋梁,從而把對于兒童游戲價值的審視提高到一個更為高深的層面上。文章認為:通過游戲,行為的發(fā)生影響著個體發(fā)生,而獲得心理的適應性和更加廣泛的行為庫。同時行為的個體發(fā)生又影響著種族發(fā)生,即個體在游戲中的創(chuàng)造和學習有助于整個種群的適應。如此,游戲與兒童期(不成熟期)之間存在著必然聯(lián)系,或者說,游戲是不成熟兒童的核心成分。游戲在兒童生活的理性與情感、紀律與自由、個體與社會、本能與文化、幻想與現(xiàn)實、主體與客體等諸多二元對立范疇之間提供了緩沖與中介。文中的立場及觀點為我們確立了這樣一種認識,即無論人類社會如何演變,游戲都是兒童最重要、最基本的活動形式。
另外,丁海東的《兒童游戲權的價值及其在我國的現(xiàn)實困境》一文(載《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5期),對兒童游戲權的文化價值進行了解讀,并分析了我國現(xiàn)實社會阻礙這一權益實現(xiàn)的種種困境。文章認為,兒童游戲權的保障,在保護和解放兒童精神與文化的過程中,標志著人類自我追求自由與解放的實現(xiàn)程度。在現(xiàn)代技術理性文明下,將有助于構建一種和諧的文化體系,并導引一種健康的生活方式及氛圍。而且兒童游戲權直接反映著現(xiàn)代兒童教育的人本化發(fā)展以及兒童和諧而健康發(fā)展的需要。
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兒童文化基本理論的研究在三十余年的發(fā)展歷史上,無論是自發(fā)還是自覺,逐漸形成了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基本范疇體系。諸如“兒童觀”、“兒童文化”、“兒童精神”、“兒童哲學”、“兒童中心”、“兒童生活”、“兒童游戲”、“兒童自由”、“兒童天性”、“童年生態(tài)”等兒童文化理論領域里的這些基本概念或關鍵詞,盡管在其內涵、外延以及邏輯層次上均彼此錯綜復雜、密切關聯(lián)、交互重疊,但并不影響其作為人們就兒童文化問題發(fā)表理論見解的話語依托,而成為兒童文化理論研究的基本范疇。
從前面相關研究成果概覽可見,2010年度兒童文化理論研究在其基本范疇的分布上較多地集中在了“兒童文化”上,并涉及兒童文化的生成、屬性、功能,以及與成人文化之間關系的思考等。無疑,兒童文化這一范疇當屬兒童文化理論體系中最上位的基本范疇。這或多或少地表明,本年度的研究在總體認識兒童文化現(xiàn)象和直接面對兒童文化基本理論問題的學術企圖上,表現(xiàn)出一種難得的集體自覺趨向。對比前幾年里直接以“兒童文化”作為研究范疇的相對不足,這一點似乎就更為明顯。以往本領域的研究,正如鄭素華在《2009年度中國兒童文化理論研究述評》中所說,在近年來,“直接涉及作為整體研究對象的兒童文化的研究不多”,存在著“對兒童文化的整體觀照尚顯不夠”的缺憾(載《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5期)。加強對兒童文化的整體或宏觀研究,意味著“兒童文化”這一基本范疇的研究選擇。無疑,基于“兒童文化”這一基本的話語范疇,直面兒童文化的基本理論問題,綜合多學科的觀點及立場,貫徹哲學的思維路線,探討兒童文化的屬性、結構、功能以及發(fā)生發(fā)展的基本規(guī)律等,是對于兒童文化基本理論體系的整體建構和宏觀把握最直接的學術照應??陀^的講,2010年度兒童文化理論研究在這一研究的學術取向上,表現(xiàn)出了一種積極的嘗試和良好的態(tài)勢。承接本年度的這種研究態(tài)勢,強化和提升對于兒童文化予以整體審視的研究意識和水平,當是今后兒童文化理論研究需要努力的一個基本方向。目前,在整個兒童學的學科共同體中,相比較于由某特定具體學科長期發(fā)展的優(yōu)勢而形成的諸如兒童文學研究、兒童心理研究、兒童教育研究等學術力量,需要更多依賴于哲學思維和多學科視角的兒童文化基本理論研究卻明顯薄弱了許多,甚至還遠未形成強有力的話語系統(tǒng)?;诖?,在研究中把“兒童文化”作為話語表達的基本范疇,加強對兒童文化整體或宏觀的形而上探討,就更顯其迫切和必要。
“兒童精神”是考察和解釋兒童文化現(xiàn)象不可繞開的又一個命題范疇。這是因為:兒童精神在邏輯上是構成兒童文化的主觀維度和心靈依據,甚至進一步而言,兒童精神就是兒童文化的一個重要存在維度,是兒童文化本身的有機組成。“兒童文化是兒童內隱的精神生活和外顯的文化生活的集合。兒童的精神生活或精神世界是主觀形態(tài)的兒童文化。兒童外顯的文化生活是兒童精神生活的客觀化、實體化?!?劉曉東《兒童文化與兒童教育》,教育科學出版社,2006年)可見,兒童文化有內在的主觀文化和外在的客觀文化的二維存在,那么兒童精神就是屬于內在的主觀文化。研究兒童精神現(xiàn)象就是研究兒童文化本身,并有助于求解和揭示外顯兒童文化內在的合理依據。近年來,兒童精神這一基本范疇的理論研究得到了較為持續(xù)的關注,并更多地聚焦于兒童精神特質并涉及相關啟示價值的解讀。2010年度,有關兒童精神特質文化品性的理論闡發(fā)延續(xù)了前面的研究,而且這種延續(xù)具有對以往結論予以歸納和總結的痕跡?;蛟S,在今后研究中,甚是需要進一步突破或超越已有研究所形成的思維定勢或選題框架,以更加開放的學術姿態(tài)和研究布局來照應于兒童精神的理論范疇。本年度涉及動漫文化與兒童精神的關系辯證與思考,是基于兒童精神這一基本范疇同時又將眼光延伸至兒童動漫——這一特定的“外顯的兒童文化”,似乎表現(xiàn)出這樣的一種學術企圖。
“兒童哲學”作為兒童文化基本理論研究的一個概念或范疇,應當有不同層次不同維度的內涵與外延?!皟和軐W”可有兩個角度三個涵義的考慮。兩個角度,即“兒童的哲學”和“為兒童的哲學”。所謂“兒童的哲學”,就是兒童自己的哲學并始終伴隨著兒童生命成長過程的哲學,它反映著兒童自己對于自己和周圍世界的感知、理解和認識,倘若大而言之,實際上就是兒童的整個精神世界。而“為兒童的哲學”首先是指為兒童而設計的一種哲學教育行動計劃,主要指向于對兒童進行思維能力培養(yǎng)和理性訓練,乃至培養(yǎng)兒童哲學素養(yǎng)的一種課程方案或教育設計,因此更多的屬于教育學的范疇。另外,還有一種作為學術活動或學科研究現(xiàn)象而存在的“兒童哲學”,即作為哲學形態(tài)的兒童研究,或者兒童學研究的一門學科,而在其外延上與兒童學或兒童文化的基本理論研究相同。在其根本上,這個作為一種學術活動或學科研究領域的“兒童哲學”,在邏輯上是為了兒童而形成的一種學術研究體系,因此也并不超出“為兒童的哲學”范圍,只不過跟作為教育行動計劃的“兒童哲學”相比較,距離兒童的實際成長和生活似乎更遠,或者說與兒童發(fā)生實際關聯(lián)主要是間接的。對于兒童哲學這一研究范疇,劉曉東從“兒童的哲學”、“兒童哲學探究計劃”和“童年哲學”三方面解析其基本內涵(劉曉東《兒童哲學:外延和內涵》,載《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3期),正是與上述三個涵義相對應的。
2010年度,作為兒童哲學這一概念或范疇的元理論研究,高振宇對于李普曼和馬修斯兒童哲學思想的比較,相比較于2009年同類話題的研究成果(錢雨《兒童哲學的意義——馬修斯和李普曼的“對話”》,載《全球教育展望》,2009年第8期),更多強調了兩種兒童哲學思想的相通之處。而在此基礎上對于兒童哲學的“再概念化”,即在兒童哲學的概念解析上,與以往有關這一范疇不同內涵的劃分思路上是不謀而合的。這也不妨說,在兒童哲學這一研究范疇的元概念解析上,兒童學基本理論領域趨于形成一種共識。應當說,基于“兒童哲學”這一話語范疇的兒童文化基本理論研究,在2010年度尚未有較強的聲音?;蛟S,在今后研究中,基于對兒童哲學這一概念內涵的科學把握,強化兒童哲學在不同維度、不同層面上的深入而系統(tǒng)的研究,是非常必要的。本年度,石輝的《理解兒童的理解——從哲學解釋學的角度分析》一文當是屬于對“兒童的哲學”進行哲學研究的一種思考態(tài)勢。當然,盡管在其廣泛意義上,大凡屬于兒童學基本理論研究或兒童文化基本理論的研究,又都可屬于兒童哲學這一研究范疇,但基于兒童文化基本理論這一學科體系的多元構建,專門指向對“兒童哲學”的學術探討,并非可由其他一般兒童文化問題的探討所替代。
在兒童學的學科體系中,游戲是一個有著特殊重要意義的范疇。表面看來,游戲是有著特定外在行為表現(xiàn)并深為兒童所喜愛的一種活動,但卻又內在深刻地蘊含著兒童特定主觀精神體驗的過程。游戲與兒童從來都是不可分的,童年生活的體驗其實就是一種游戲的體驗(丁海東《兒童精神:一種人文的表達》,教育科學出版社,2009年)。游戲是可以承納童年一切文化因子和成長奧秘的典型載體,是解讀兒童文化存在與特質及其發(fā)生與發(fā)展規(guī)律的最佳切入。兒童游戲就是兒童文化研究不可以繞開的重要話題之一,即便這種研究是立足于不同的學科視角。游戲,特別是兒童游戲,不僅僅是作為一種活動類型,更可作為一種文化表征,作為一種心靈特質(游戲精神),一直都是哲學、人類學、教育學、心理學、文藝學等諸多理論領域共同關注的研究對象。關于兒童游戲的理論思考,在2010年度的兒童文化基本理論研究中得到了延續(xù),并在一定程度上得以深化。如果說,毛曙陽關于兒童游戲的“哲學思考”,是基于尋求游戲在兒童教育教學實踐的啟示,而嘗試梳理了歷史上哲學家們關于游戲特點及價值的部分觀點,那么在種族進化論的理論視野下,楊寧把兒童游戲定位于種系發(fā)生和個體發(fā)生之鏈接中介的闡發(fā)和論述,則是在根本上將兒童游戲的價值提升至一個人類發(fā)生學和文化發(fā)生學的高度,由此而突破了日常中人們僅在眼下功利角度上認識游戲價值的偏狹,著實令人振奮。雖然,這種將兒童游戲置于人類進化論視野下的思考與討論,早在20世紀之前的經典游戲理論那里即已有充分的反映,但絕不能意味著游戲研究的這種人類學視野的落伍。實際上,在科學實證主義大行其道的今天,包括兒童游戲研究在內的兒童文化理論研究,能夠借鑒和吸納歷史上一切可能的思想成就及其學術立場,堅持一種兼容并包的開放性和理論視野的多學科化,應該是非常必要的。
作為兒童文化的基本理論研究,需要立足于兒童文化諸多基本范疇的把握,并由此確定具有一定永恒性的基本命題或核心命題而展開探討。然而,學術不是為學術而學術,理論也不是為了理論而理論,在研究中必須要有對現(xiàn)實的密切關注和對當下時代的積極照應。2010年度的兒童文化理論研究,在某些基本范疇的選題側重上,表現(xiàn)出了對現(xiàn)時代脈搏的敏感知覺。如在“兒童文化”研究中,有對現(xiàn)代兒童文化保護問題的專門論述;在“兒童精神”研究中,有對新傳媒文化時代的有針對性關注;在“兒童游戲”研究中,也有對兒童游戲權困境的現(xiàn)實思考等。應當說,任何學術活動都是一定歷史條件下的學術活動,任何理論也都是反映特定時代要求的理論。正是不斷演變的歷史進程才賦予理論研究以時時永在的生機與活力。即便是作為基本理論領域的兒童文化研究,也不能超越自身所置身其中的時代背景和文明框架。自覺把握時代跳動的脈搏,密切關注社會發(fā)展的現(xiàn)實,賦予相關基本概念、永恒命題以時代的內涵,須是兒童文化基本理論研究者應有的態(tài)度選擇。我們不必擔憂會因為這種研究態(tài)度的存在而導致兒童文化研究基本理論屬性的弱化。
整體而言,2010年度關于兒童文化的理論研究,表現(xiàn)出對于“兒童文化”、“兒童精神”、“兒童哲學”、“兒童游戲”等基本范疇的聚焦或匯合。這種聚焦或匯合,就表面看來,是對于以往理論研究選題的慣性延續(xù),在其根本上則是緣于這些基本范疇作為兒童文化研究核心命題的學術自覺。長期以來,在兒童文化研究中,正是這種基于基本范疇的話語表達才逐漸構建起兒童文化理論的基本概念體系與邏輯體系。2010年度的兒童文化理論研究,在我國兒童學學科和理論體系的建設進程中,是承前啟后的、而非斷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