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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的謊言

        2011-02-11 11:51:31鐘楠王進良
        讀者 2011年11期
        關鍵詞:原野謊言好友

        鐘楠 王進良

        2007年春天,如同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一樣,不幸接踵而來。中國科學院武漢物理與數(shù)學研究所高級工程師原學軍的妻子鄭靜峽被確診為中晚期胃癌,兒子原野因抑郁癥在武漢家中自縊身亡。此后的1000多個日夜里,年近花甲的原學軍,捂住瀕臨破碎的心,用兒子生前留下的手機,對病中的愛妻編織了一個個謊言。2010年1月19日23時40分,被病魔折磨到最后一息的鄭靜峽,心臟停止跳動,這個美麗的謊言也被帶往天國。

        天降噩耗

        2007年的春天,26歲的原野,還是天津大學一名即將畢業(yè)的研究生。畢業(yè)論文的不順,求職的挫折,使得原本性格就比較內(nèi)向的原野愈發(fā)沉默,終日在家一言不發(fā),偶爾外出,也很少與人交流。

        與此同時,妻子鄭靜峽由于身體不適,去醫(yī)院檢查。不久,醫(yī)院的確診結(jié)果讓全家人的心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時年54歲的鄭靜峽身患中晚期胃癌,且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必須盡快實施手術治療。

        忙于事業(yè)的原學軍逐步放下手頭的事務,全心照顧妻子。而忙于照料妻子的原學軍沒有發(fā)現(xiàn),精神壓力很大的兒子,已患上了重度抑郁癥……

        2007年3月26日,這一天讓原學軍刻骨銘心:中午回家時,他還看到兒子正在給住院的母親熬排骨湯;傍晚時分再推開家門時,兒子已縊亡在客廳的吊扇上……

        兒子是妻子最大的精神寄托和支柱。思量再三,原學軍做出了一個決定:對妻子隱瞞兒子的噩耗,并囑托所有親屬保守秘密。

        秘密短信

        瞞著住院的妻子,原學軍悄悄處理完了兒子的后事。兒子火化后,骨灰寄存在了武昌殯儀館。原學軍謊稱兒子已突然返回天津,忙于畢業(yè)和求職。他還叮囑妻子:兒子心情不好,壓力很大,不要過多地干擾他,有空兒子會發(fā)信息回來的。

        多年來,原學軍和妻子對兒子一直管教嚴格。盡管家庭條件不錯,但總教育孩子要節(jié)約,能發(fā)短信說清楚的事情,就盡量不要打電話。

        原學軍在處理兒子后事的時候,將兒子在天津使用的手機悄悄地保留起來。不久,他給妻子發(fā)出了第一條短信:“媽媽,兒子在天津一切安好……”

        從那時起,原學軍就活在了謊言和欺騙之中。兒子的手機成了他最擔心的東西,上班、出差,他隨身攜帶;一到家中就調(diào)成靜音狀態(tài),放在最隱蔽的地方,并隨時刪除每一條收發(fā)的短信。

        日子一天天過去,本就熟悉高校生活節(jié)奏的原學軍根據(jù)時間的推移,四季的變化,一步步地構思著短信的內(nèi)容。通過這些短信,鄭靜峽知道:兒子上班了,轉(zhuǎn)正了,加工資了,準備攻讀博士了,戀愛了,又失戀了……

        原學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妻子。只要能守住心中的秘密,他愿意承擔一切后果。盡管如此,“不能說的秘密”還是很快在同事、朋友中傳開了,不少人都認為他太殘忍。

        鄭靜峽的一位多年好友一直知道她孩子的事。在鄭靜峽生病期間,好友前往家中看望,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言談之中鄭靜峽向她講述“兒子”工作很不錯,而且馬上要出國了。鄭靜峽興沖沖地說著,絲毫沒有注意到好友面向電視屏幕的臉上,早已是滿臉的淚水。此后,這位好友再也不敢面對鄭靜峽,只是常在電話中問候。

        生活在繼續(xù),謊言也不斷被編織。很多時候原學軍勸慰妻子:兒子不愿意通電話,可能有自己的考慮,現(xiàn)在年輕人壓力都很大,他總有一天會走出陰影,你安心治病就好。

        在原學軍的悉心照料下,曾有很長一段時間,鄭靜峽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對于生活,她充滿了向往和期盼。

        病中的鄭靜峽已習慣收到“兒子”的短信,也習慣了短信交流。對于性格內(nèi)向的“兒子”而言,她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溝通渠道。

        按圖索驥

        原學軍坦言,自己多年忙于事業(yè),對妻兒關心不夠。妻子溫柔賢惠,做得一手好菜,在家最愛看美食節(jié)目,總是變著花樣做各種菜,是朋友圈子里聞名的美食家。

        品嘗鑒賞各類美食是鄭靜峽最大的享受和愛好。盡管治病花掉了大量積蓄,但看著妻子日益消瘦虛弱的身體,原學軍總想讓妻子在有生之年能夠更好地享受生活,嘗遍武漢的各種美食。

        一次,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雜志上每期都會推薦武漢各處餐館的招牌菜式,這本雜志上的美食地圖于是成了夫妻兩人閑暇時的出行圖,一月兩期,每期必買。每逢周末,年近六旬的原學軍就會騎上自己的摩托車,載著妻子,按圖索驥,穿街走巷,今天漢口,明天漢陽……“妻子愛吃臺北路的魚,看到有餐館擅長蔥燒海參,想起對治療癌癥有幫助,我就拖著她去多吃幾次……”

        最后告別

        2010年1月19日晚11時40分,原學軍眼看著妻子的監(jiān)護器屏幕上出現(xiàn)一條直線。他撫摸著妻子的臉龐,喃喃自語:“你們都走了,就剩我一個人了……”

        妻子過世后,原學軍在武漢九峰公墓買了兩個緊鄰的墓位,將兒子的骨灰盒取出,于1月21日一同下葬。

        原學軍小心翼翼地在碑前擺滿水果,撒下一片片黃白色的菊花瓣?!办o峽、原野,希望你們母子倆能理解我的苦心。這3年來,想著兒子,看著愛人,我沒有一天不是過著心如刀絞的生活……”剛說兩句,原學軍就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原學軍說:“妻子離開后,我的心一下子空了。與妻子結(jié)婚的前27年,我從未向她撒過一次謊,我也沒有想到,我會從一個誠實的丈夫,最后成為一個‘世界上最大的騙子,如此殘忍,如此無情,3年,漫長煎熬的3年啊……”

        (張楠摘自《今天·人物》201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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