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愛,像財務數(shù)字一樣精確
和陳遠一起走到第四個年頭的時候,我總是會想這樣一個問題:到底什么是愛情?也許,愛情就是兩個人習慣了在一起,因為懶得換,故而牽手日夜,演繹所謂的天長地久。這就好像穿舊了的鞋子,想要扔掉,但又會貪戀它的合腳。
陳遠大我4歲,我們在6年前的那次兩個大學的聯(lián)誼活動中遇見。從此,他開始了對我不離不棄的守候。像陳遠這樣的男人,放在別人眼里,或許真的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男人。年輕,多金,最難得的是他性格好,懂得體貼人。上大學時我單純好玩,喜歡和同學玩到深夜也不回宿舍,他就在學校周圍四處尋找,找到我了,也不多說話,夏天送上一只冰淇淋,冬天送上一件厚衣裳。直到現(xiàn)在,深更半夜,只要我說一聲“想吃甜點”,陳遠還是一定會跑下樓,去小區(qū)對面的糕點房買回我愛吃的紅豆面包。
陳遠在一家全球500強之一的企業(yè)做細致謹慎的財務工作,工作出色,是集團的精英骨干。陳遠的人生,也像他每天接觸的那些財務數(shù)字一樣,是精確到小數(shù)點后第二位的,無論何時何地都幾乎如此。
比如,他和我在一起的這1400多個日日夜夜里,哪怕是最銷魂蝕骨的時刻,他也絕不會被激情蒙蔽雙眼——他的吻,縝密如星辰散落,一只手,還不忘在身上口袋里輕輕地掏,那個精美包裝的小小塑紙包著的,就是他小數(shù)點后的第二位。
圣誕艷遇,想要換掉穿習慣了的鞋子
和陳遠在一起這么長時間,不是沒有談婚論嫁,只是他從未正兒八經(jīng)求過婚,加上他嚴絲合縫的保護措施,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隱約地疑問:這個男人,他是不是真的愛我?如果不是,又為什么要這么長時間都堅持在一起?如果是,為什么在我最最安全的日子里,他都仍舊不忘那塑紙包里的小套套?
漸漸地,我不再喜歡數(shù)字,甚至不再喜歡和數(shù)字有關的所有事物,當然也不喜歡與數(shù)字打交道的人。對于自己和陳遠之間若隱若現(xiàn)縹緲的婚姻,仿佛真的像鞋子,不換新鞋,不過是貪戀37碼空間下最婉轉的契合。
這種日子一直拖到遇見顧夏景。
第一次遇見顧夏景,是在2008年的圣誕聚會上,地點是那個本城最火的酒吧里。那天,陳遠因為加班而缺席。在那個熱鬧非凡的酒吧里,我第一眼看見顧夏景,以為他是酒吧里靠出賣色相為生的男人,好看,但是像罌粟一樣有著眩艷猙獰的毒。他沖我微笑,我心情莫名地波瀾,但卻裝作冷漠。顧夏景就那樣一直笑著走向我,并且告訴我:你不笑比笑好看。我什么也沒有說,只是不可抗拒地接過了他遞上來的芝華士。
那天晚上以后,顧夏景開始給我打電話,邀請我去看新年演唱會。我去了,卻驚喜地發(fā)現(xiàn)顧夏景的大幅海報張貼在禮堂門口——留學意大利歸國的聲樂碩士。那天晚上,顧夏景唱的是費加羅的詠嘆調,我深深沉醉其中。
歌劇,這種古老而奢華的藝術形式,帶著節(jié)日雪夜的曖昧氣息,將我徹底俘獲。
原來,所謂愛情,就是可以為了一個人,想要去換掉穿習慣了的鞋子,甚至可以不在乎腳的疼痛。
激情,如同繁花盛開
和顧夏景在一起的纏綿熱烈,如同繁花盛開,讓人不能自拔。
在他那間漂亮的單身公寓里,沙發(fā)上、鋼琴邊,愛是隨時可以噴涌的活火山。常常,他的眼里有跳動的小團火焰,仿佛星星之火閃爍跳動,隨著我心領神會的剎那,頃刻燎原。
顧夏景的火焰,是我無法抗拒的肆意燃燒——他不喜歡小小塑紙包里的束縛。他只是深情地哀求,就一次,好不好?
看著他像孩子一樣明澈純凈的眼神,我終于還是心軟。上一次,他說不喜歡“穿著雨衣洗澡”,那么好,我就乖乖地去買“毓婷”;上上次,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興奮情緒,也好,我第一次認識了米非司酮……
我自己心里明白,也許,我依賴的不是藥物,而是眼前這個男人無法克制的激情。我想,只有當一個男人愛這個女人時,他才會這樣如火山爆發(fā)般的無法克制吧。
他有兩宗罪,但他不輕言放棄
陳遠,并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男人。
他還是每天在樓下等,看見我,不說話,只是把自己那輛奧迪A4的車燈亮三下。我直接地走,裝作什么也沒看見。我不多話,他便也從不多話。他說過,語言是無謂的聲音,甜言蜜語不過是虛榮的掩飾。他只是不知道,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甜言蜜語,這倒不單單是為了虛榮。
如果他肯早一點說“我愛你”、早一點說“嫁給我”,那么我或許早已是他的新娘。其實說到底,我的逃離,不過是我早已在陳遠的寡言中替他回答:他陳遠是多么恐懼一顆精子與一顆卵子的結合,說直白一些,他潛意識里是個害怕承擔責任的男人。
在我心中,陳遠有兩宗罪,那就是謹慎和沉默。在遇到顧夏景之后,我一天也不想再忍受。
哀莫大于心死
2009年春天的時候,我還是和顧夏景在一起。在我的堅持下,他終于肯采用安全措施。只是,還是要哀求,一會兒,再過一會兒,好不好?
我不忍說不好,盡管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然而總是委曲求全地想,只要他開心,就好了。不是不緊張的——27歲的年紀,未至婚姻的愛情,我很清楚自己還沒有接受一個孩子的準備,也沒有把一段突然撿拾的愛情翻開來晾曬于燦爛陽光之下的勇氣。
可是,臨時抱佛腳,終究不安全。不知不覺中,我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頭暈、惡心、嗜睡……警覺不妙的時候,是5月陽光明媚的午后,卻有一道冰,蔓延上行,封住四肢、心臟、大腦。
意識到這些的那一刻,我的心,突然無比忐忑。可是,我永遠不會忘記,跟顧夏景攤牌的那晚,他的輕描淡寫:去醫(yī)院做掉不就沒事了。
他的神態(tài)、他的語氣,都那么輕淡,似乎一切與他無關。
哀莫大于心死。
就這樣離開顧夏景,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不聽歌劇,憎恨男高音。盡管,醫(yī)生說我不過是因為精神高度緊張才出現(xiàn)懷孕征兆。然而,有些恨,早已刻骨銘心,帶著某些自己不情愿卻又被強取豪奪的悲憤,以及某些可以反抗卻又未曾反抗的恥辱,鋪天蓋地而來。
到底是誰的錯,錯在哪里
從冬天到夏天,這中間,陳遠一直持之以恒地給我發(fā)短信,一次次地問:小瑞,我錯在哪里?
雖然荒涼寂寞,可我不愿意理他。我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清高的我,如何說得出口?
可是,我發(fā)現(xiàn)陳遠實在是個有耐心的人。我更沒想到的是,他能等我5年,就可以等我更久的時間。
陳遠是個聰明人,在樓下等我的日子里,他多次看見過曾經(jīng)送我回家的顧夏景,不會不知道發(fā)生過什么。然而他還是不肯放棄:小瑞,你說,我到底哪里不夠好?我可以改的。
我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兒,然后刪掉。
只有懂得更多愛的男人,才知道什么是責任
秋風微涼的周末,我和老友陳湘、湯維維去泡吧。微醺的瞬間,陳湘突然說到類似話題:如果一個男人,說愛你,想得到你,卻又不愿為你的安全著想,這樣的男人可不可以要?話剛落音,她就被坐在一旁的湯維維猛敲腦袋:陳湘,你腦子進水了不?這樣的男人你也敢要?
陳湘咧著嘴巴笑,這么說來,床上的嚴密大約才是真正的愛情吧。
湯維維也笑,但我只能沉默。
陳湘的話,讓我隱約想起,恐怕再也沒有像陳遠那樣嚴謹刻板的保護方式了。陳湘說的對,這個世界上,只有懂得更多愛的男人,才知道什么是名副其實的責任——那顯然不是為了一己私欲而莽撞地迎接一個新生命的意外誕生,或是掠奪這個新生命生存的權利,而是以克制的方式,以負責任的心態(tài),為愛情結晶的到來鋪設一條光亮順暢的道路。
或許是酒精的作用,我突然想清了什么。在那一刻,我開始想念陳遠。
最好的愛情,居家過日子的溫暖疼惜
我終于不得不承認,對陳遠來說,我的目標也許是太高太遠,難為他跟不上我的步伐。他是在乎自己和我的,他在乎的方式,是竭盡全力讓自己和自己愛的人不要受傷害。受過高等教育的他,當然知道人流會給我?guī)砹彝春蛽p傷。因此,他能做的,只有在最熱情的瞬間,帶著某些可能不再痛快淋漓的束縛,跌宕起伏。
而我,居然以為這是因為他的不愛和害怕承擔。
如果不愛,他又何必明知我的背叛仍舊要苦苦等待?當一個男人在你犯下錯誤之后仍舊義無反顧地堅持不離不棄,那就只有一種解釋,這個男人,他是愛你的,而且愛得很深。
陳遠的愛,是縝密細致的那種,如同小時候奶奶縫在冬被上嚴密的針腳,一針一線,嚴絲合縫,是居家過日子的溫暖疼惜。他當我是他的妻,是他疼到心里去的寶貝,是寧愿自己被束縛,也不可以使我受傷害的妥協(xié)呵護。
那天晚上,當再次面對陳遠站在車旁的期盼身影時,我一步步走了過去。
“嫁給我吧!以前是我不對,始終沒對你說這句話,我其實是想等手里的積蓄更多一點,這樣可以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陳遠跑過來擁住我。
我緊緊抱著他,淚水滂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