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梳努力在那個老僧布滿皺紋的臉上分辨著唇形,本來以為是在吟誦“往生咒”,結果,發(fā)現(xiàn)只是反復呢喃著:“回頭是岸,回頭是岸……”
“呵……”
她無聲地輕笑,回頭是岸?哪里才是我的岸?
佛曰,四大皆空,更曰,情為孽障。故勸人,放下一切。殊不知放下哪有那么簡單。
腳下已經感覺到炙烤的痛楚,細密的汗珠滲出,火越來越大。眼前已經失去太陽耀目的光芒,只有炙熱的,紅彤彤的烈焰在眼前跳躍。
她在火光中眺向遠處,他遠去的方向。
成熙,我的成熙,別了。再看不到你溫和的帶著倔強的眼神,再也聽不到你低沉厚實的聲音,再碰觸不到你結實的手臂,再也……
滔天的火焰因為炙熱幾乎和周圍冰雪映出刺目的白色溶成一片,那不同于她腳下木柴和油脂燃燒出來的火,它張狂和暴虐,那種氣焰讓人不會懷疑它能夠輕易的吞噬一切。
達仁王額頭上青筋暴跳,咬緊的下唇微微的顫抖,身邊老僧光亮的頭頂蒸騰著的氤氳的熱氣,嘴唇急促的開合,喃喃的仍是那句回頭是岸。
滿山旌旗被熱浪吹亂,十萬鐵甲也開始騷動。那些嗜血亡命,縱橫天下的戰(zhàn)士能夠淡然的面對震天的金鼓,能夠無視閃亮的刀劍,卻何曾見過這滔天的地淵神火……
達仁王揚起手里的彎刀,那是他指揮千軍萬馬的圣器,曾經,每當亮出它時,他的戰(zhàn)士們便成為無所畏懼的勇士,所向披靡??墒沁@次,他聽不到勇士們的歡呼和嚎叫,只有嗡嗡的禱告和祈求聲,其實,他自己的手臂何嘗不是在顫抖。
若隱若現(xiàn)的歌聲飄進耳中,一時清麗飄渺,一時婉轉悠長。
那個白衣的少女到底是何方精靈,昨天瞞騙了自己和國師,現(xiàn)在又用歌聲喚出漫天火海,眼見自己征討天下的資本,那些驍勇的戰(zhàn)士已經蠢蠢欲動,想要四散逃散。抓狂了的暴君催動戰(zhàn)馬,揮起彎刀縱向那個身在烈焰中卻仿佛悠然靜立紅云上遠眺的女孩,再不能容許她多活哪怕一秒,否則,自己多年的心血將毀于一旦,自己的夢想也將一同灰飛煙滅,那美妙的歌聲,那恐怖的歌聲,竟能喚來毀滅之火。
忽然,那歌聲空靈嘹亮,一下高亢起來,那漫天的火焰仿佛也被灌入怒氣,暴漲起來……
遠遠望去,那一片天上的云被燎成暗紅,隱隱有嘶喊和哀嚎聲傳來,不久后,天地陷入死寂……
“錚……”
琴弦發(fā)出最后一個悠長的尾音,羽梳緩緩收回手,悄悄把左手藏在肥大的純白色的柔絲衣袖里。
好久,成熙才如夢醒一樣鼓起掌來,臉上是一抹激動的淺紅。她看著那張酒醉一樣的臉心里凄涼,那并不是源于自己的彈奏。她用右手把參茶輕輕放在案牘上,緩緩施了一個禮,然后退出書房。
腕上的玉鐲透著絲絲涼氣,她抬起手看那玉質中沉積的幾道猩紅,血一樣醒目,這也許就是它價值連城的原因吧。
想起那天在街上,那古玩店的老板一定說自己偷竊,其實,她只是想把它戴在手腕上,在陽光下看看那幾道觸目的紅絲。可是,一個陌生的女孩,一個身無分文的陌生人,百口也辨不過那些嘴尖牙利的當?shù)厣倘?。幸好來了成熙,那樣溫和的,淡淡的和富商解釋,并且為她做了擔保。這么干凈的一雙手,是不會偷東西的。
其實,本不需要這么麻煩,皇子的尊崇身份本來就可以解決一切,只是,他不喜歡濫用而已。
她便成了他的侍女。
那溫和的聲音,那拉著她小手走出人群時一瞬間的戰(zhàn)栗,她便覺得,這一趟沒有目的遠行,已經到了終點。
宮里人都知道成熙王子新收了一個侍女,美的像天上的仙女,一個能奏出比百靈鳥的歌聲還美的樂曲,每天都會被成熙皇子請到書房彈奏。
她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每天去他的書房,給他彈好聽的樂曲,然后看他眉眼隨著樂聲跳動,沉靜、活躍、興奮……
可是,那卻只是幻想而已。她輕輕帶上書房的門,把緊緊攥著的一直藏在絲袍內的左手從衣袖里伸出,中指上赫然是一道傷口,血正一滴滴殷出,因為一時沒了阻礙,便流的極歡快,順著玉脂般的手指滑下,透過指縫,然后落在鞋面上,綻開,像一朵朵雪中的花,美艷異常,卻也略帶凄婉。
她默默回想著書房里成熙說的話:“羽兒,明年春天父皇就要給我迎娶朵朵了,我終于可以和她天天在一起,你給我彈個曲子吧,要輕快的,喜慶的,算是你給我們的祝福吧!“
她低下頭去吮指尖還在滲出的血,腥氣讓她有點眩暈,朵朵,該是一個美極了的女孩吧,早在別人那聽到過那個和成熙青梅竹馬的女孩的故事。成熙也會在漫天星光下,或者聽我彈奏完他喜歡的曲子后,給我講朵朵,講朵朵怎么甜甜的叫他“成熙哥哥”,講他們小時候光著腳去小溪里捉魚,講他看朵朵在滿是金色達萊花的草原上為他,為他一個人翩翩起舞……
都是朵朵。
講這些時,他總是把目光投向很遠的地方,那是朵朵的家鄉(xiāng),他只知道那個遙遠的地方一定有一個人也同樣在戀戀地看著他,想著他們在一起的愜意,卻不發(fā)覺,身旁那個女子正在傻傻地看著他,看他英挺的鼻子,看他堅毅的抿緊的嘴唇,看他刀刻斧琢一樣的下顎,看著心愛的人念念想著別的女孩……
一直以為那離的很遠,畢竟她是那個遙遠國度的公主,不能像和我成熙這樣朝夕相伴。
明年春天,還早,還可以和成熙一起,度過這個短暫的冬天,還可以演奏好多次他喜歡聽的樂曲。她輕輕舒了一口氣,拼命壓制住心里極力要涌出酸澀。
羽梳死死抓住成熙的衣角,哪怕溺水的時候去抓那棵救命的稻草也不會這么用力,不管他怎么用力掙扎都不放手。
“羽兒,我必須去救朵朵,不管發(fā)生什么,哪怕要我去死,我也得去,你明白嗎?”
這是一個羽梳沒曾見過的成熙,不復從容,不再儒雅,暴躁得像一頭受傷雄獅,如果不是因為她瘦弱不禁,也許早被甩到一邊。
她看著他憤怒的眼神,看他即將失控的情緒終于緩緩松開雙手,手腕上已經被綢衫勒出了幾道深深的血印。淚水隨即決堤一樣涌出眼眶。她整了整撕扯中弄亂的衣襟,堅毅地看著眼前那個男人,告訴他,我和你一起去!
洪澤和達爾國是蘇亞大陸上兩個同樣強大的國家,勢均力敵的狀況使得野心勃勃的達爾王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但是,他征服這個富饒鄰邦的欲望卻從未平息過。
洪澤的皇子將要迎娶了晏國公主朵朵的消息讓達爾王終于等來一個千載難逢機會,了晏國地薄人稀,是大陸上一個經常被人忽視的角落,一個連貪婪的達爾王都懶得侵略的國度,除了朵朵,那個傾國絕色的公主。
不需要費太大的力氣,一個幾百人的騎兵小隊就可以在了晏國縱橫無阻,幾天的時間便順利的攻入了晏王都。朵朵父女被“請”到達爾國的王都雅格城,達爾甚至替她父親為她準備了豐厚的嫁妝。幾天后洪澤王便收到了達爾的信函,內容很簡單,卻讓洪澤王大傷腦筋。
讓成熙皇子帶著聘禮,到雅格城迎娶朵朵。
這樣明目張膽的陰謀,這種連偽裝都不需要的陷進,偏偏必須,跳下!
天色漸明時,成熙帶著為數(shù)不多的衛(wèi)隊踏上通往雅格城的大路,隊伍里有羽梳。雖然一個弱弱的女孩不適合這樣兇險的旅途,可是,無論用盡任何辦法,沒人能改變她的決定,焦躁的成熙已經無暇顧及這些瑣事,只能希望,那個暴虐的君王不至于難為一個女孩。
路途遙遠,可所有人都知道成熙的焦慮,于是,便不停歇地趕路,雖然,路盡頭是幾乎能猜到的結局,可一行人仍然像飛蛾一樣義無反顧。
將到雅格城前的那個夜晚,為了保持充沛的精力了體力,終于決定露營了。
深夜,月光從樹葉的縫隙中透進林間,斑駁的撒在憂郁的皇子身上,讓他周身籠罩在寧靜的銀白中,他緊皺眉頭凝望著不遠處那座巍峨的城堡,只是一個陰暗高聳的輪廓而已。那個纖柔的女子是被供奉在華麗的殿堂里,還是被幽囚在清冷的牢獄中,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無聲的轉身,想要回到帳篷里,卻見到羽梳,那個百靈鳥一樣的女孩,也喜歡披純白的絲袍,也是一副我見猶憐的嬌小可人,眼見著晶瑩的東西在她眼里流動,成熙一陣感動。他輕輕的撫弄她柔絲般的長發(fā),凝視她的漂亮額頭,嘴里喃喃道:“放心,朵朵不會有事,不會有事……”
羽梳第一次和他離的這么近,從未感受過的陌生氣息讓她無所適從,她知道他在為另一個女人祈福,她享受著他溫潤的手掌觸碰自己時那種奇異的感覺。她想他在惦念著那個美麗的女孩,她在他眼神中渾身戰(zhàn)栗,她又在他眼神中看出不屬于自己的思念……
雅格城堡前。
達爾王帶著他的護國法師和驍勇彪悍的十萬鐵騎早早等在王城前,見到成熙一行后,禮數(shù)極盡周全。朵朵也被安排在一輛華麗的婚車上,鮮花簇擁,仆役相隨,倒真像是國王嫁女一樣一片祥和,喜慶。只是,面帶微笑的達爾王寒暄間提出,要親自恭送朵朵公主到洪澤國的王都,去親眼見證這一對新人成就好事。
十萬大軍送親,成熙心里明白,這哪是什么送親,明明是要借自己為人質一路通過洪澤國層層防線,然后不費吹灰之力占領王都,而自己,將成為千古的罪人,親手葬送先王們千百年用鮮血凝成的王國。
可是,如果拒絕……
他看到近在咫尺的朵朵在婚車上顫顫發(fā)抖,看到她眼中含著的淚水,看到她期待卻又驚怕的樣子,他知道,只要拒絕,那個嬌弱的人兒隨時可能在達爾王的屠刀下香消玉殞,成熙心里糾結,憤恨,焦急,凜冽寒風里竟然在額頭滲出一片細密的汗珠,指甲掐進手心的皮肉里,他幾乎要控制不了自己想要縱馬上前和那個暴君同歸于盡,和自己心愛的人同命。
羽梳的目光從未離開成熙一刻,從平靜、焦慮、一直到無可忍耐的暴躁,能看得出他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是該結束的時候了,她淡淡的一個嘲笑,像是對達爾,又像是對自己,她反倒慶幸是這樣一個結果,如果,成熙能夠順利的娶到他的新娘,她反倒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伺候他們衣食寢居?為他們彈琴曼舞?看他們恩愛幸福?
她心里絞痛著,也許,這該是個最好的結局吧!
成熙驚愕的看到一直默不作聲的羽梳從自己身邊策馬而過,他不及明白那個短瞬的回眸里究竟隱含著什么,以至于不及反應要叫回那個傻傻的女孩。
寒風吹薄了羽梳的絲袍,雪色的袖帶在風里輕盈飄舞,像一只蝴蝶曼舞在春風里,遠方陰霾的天空里隱隱有雷聲滾動,云在變幻著顏色,滾滾向人群上空涌來……
十萬大軍了無聲息。柔美的身影,詭異的天象讓所有的人驚異得將要窒息,只有達爾王雖然面色微變卻仍能保持鎮(zhèn)定。他靜靜等待著那個絕美的女子越來越近,看得出她的目標是自己,他等待著應對所有的變故,卻又在心里決定,什么也改變不了自己的計劃,那就是一舉消滅洪澤然后成為大陸的唯一統(tǒng)治者。
羽梳用手挽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fā),用一個清麗甜美的笑容面向那個面沉如水的君王:“十萬大軍送親,王上太興師動眾了吧,其實,您心里的想法誰都知道,不過,成熙皇子怕是未必能讓您遂愿。江山美人難取舍,不過,數(shù)百萬子民的性命和一個微塵般的女子,他會選誰?”
達爾王的臉上依然堅毅,不過,笑聲中卻已經有了些許猶豫:“我不信他會看著自己的女人陷入囫圇而不顧,即便沒有他,我也能讓洪澤灰飛煙滅,我不過是體恤那些無辜的生命而已?!?/p>
“呵呵。”又是一個輕笑。
“如果真是那樣,您怕是用不著費這么大心思把朵朵擄來?!坝鹗嵊檬州p輕的撫摸著身下白馬的鬃毛?!蓖跎嫌⒚?,何必強辯,不如,我給您一個建議,用我,換了那個無用的弱女子,這樣,一方面可以體現(xiàn)王上仁慈,又可心愿得成?!?/p>
達爾王也學會了冷笑:“用你?”他沒有繼續(xù)再說,不過臉上已經表現(xiàn)出“憑什么”的意思。
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羽梳回頭看了一下身后的成熙,他一定還在驚異于自己的舉動,她戀戀的轉過身,面對著那個一臉不屑的達爾王緩緩開口……
曼曼歌聲在雅格城前的天空中回蕩起來,從低沉輕緩到悠揚清亮。
紅云翻滾,雷鳴嘯叫,火,從云間傾瀉而下,在王城前匯成紅色的海,呼嘯的火浪奔騰跳躍,隨著那歌聲的高亢而一時沸騰起來。顯然,是歌聲在束縛著它們的狂躁,所以,還在保持著和人群保持著距離。達爾王的臉在火焰的映射下既驚懼又欣喜,他終于了解了眼前這個女孩的價值,他急急揮舞著自己的手臂制止她再召喚出更可怕的天火。
羽梳臉上帶著遂意的笑容緩緩停下了歌唱,她知道,眼前這個君王已經有了決定。
三天后,羽梳站在雅格城上看成熙遠去的方向。
朵朵是被他攬在懷里載走的,一匹白馬上的兩個人用同樣感激的目光看著她。她心里流著淚看他們臉上洋溢的幸福,她羨慕那個嬌小的朵朵藏在她的成熙哥哥懷里對自己說謝謝,成熙的眼里有擔憂,那足以彌補一切。
她終于費盡口舌勸走他們,為了讓他們安心,她甚至不得不透露了那個讓他們詫異的秘密……
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她欣慰的輕笑,眼里卻有淚水流下。
“阿彌陀佛。”
國師渾濁的眼里藏著看不懂的東西,和急躁的達爾王相比,他更多了一分陰鷙和神秘。
“什么時候可以履行你的承諾?。俊彼麊柍隽诉_爾王一直想問的問題。
達爾王勉強克制著內心的急躁,他已經開始懷疑,放走了成熙和朵朵是不是明智的決定,他早已經看出眼前這個神秘的少女對那個成熙的感情,莫不是被耍弄了?可是,一想起那洶涌咆哮的火焰,他又興奮起來,區(qū)區(qū)一個洪澤算什么,大陸之外陌生的領域是他原來未曾奢望的,但是,現(xiàn)在他擁有了眼前這個“法寶”,他甚至可以不用招募更多的軍隊就能輕松的征討四方,達爾國將擁有無垠的疆土,他,達爾王,將成就一番前無古人的成就,
“什么承諾?”那聲輕輕的問話像驚雷一樣幾乎同時弄暈了兩個人,什么承諾?不是要幫助自己去征討四方嗎?不是說要成全自己成為曠古爍今的一代帝王嗎?怎么轉瞬間就變成一句“什么承諾”了呢?
達爾王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他暴跳著喚來虎狼一樣的衛(wèi)兵。
羽梳被綁在淋滿油脂的柴堆上,看著達爾王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看著他眼里復雜的交織在一起的東西,憤怒、失落、期盼,還有恐懼,她在心里歡暢:“對,一定是恐懼,是對那天從云中流淌而下的天火的恐懼。所以,他用錦緞綁住了我的嘴,真是滑稽,真實愚蠢?!?/p>
她臉上帶著嘲弄的笑意,她看到那和尚已經把雙手合在胸前:“難道是要為我吟誦往生咒?”她的笑意更濃,那笑容徹底讓達爾王失去理性,他歇斯底里的狂叫:“燒,給我燒死她,然后,進攻洪澤?!?/p>
炙熱的,紅彤彤的烈焰在羽梳眼前跳躍……
和尚的嘴開合的更快,喧鬧中,羽梳聽不清楚他吟誦的內容,“管他說什么呢,這就是最好的結局,讓熱烈的火焰為成熙祝福吧,這樣的結束何嘗不是老天對我的眷顧呢!”
不過,還不是最后的時刻,還有,眼前這個暴虐的君王,用絲帶阻止他懼怕的歌聲,用絲帶阻止我喚來天火?她又忍不住笑了,天火?呵呵,用一根絲帶阻止?
天空又聚起翻騰呼嘯的紅云,清亮的歌聲在雅格城上空響起,火,從云間流下,雅格城樓上被烈焰燃成一個碩大的火炬,照亮了方圓幾十里的地方,城樓上有凄厲的哀號聲,有隱隱的佛語吟誦聲,有憤怒的咒罵聲,卻只有清麗的歌聲最真切,歌聲緩緩飄向四方,飄向更遠的的地方,難道,是想要飄向遙遠的洪澤王都……
羽梳透過紅彤彤的了烈火終于看到和尚的唇形,原來一直叨念的只是一句:“回頭是岸。”
回頭是岸,哪里才是岸?
對我?還是對那個不知道是否已經后悔了的無德君主?和尚,又何嘗不是身處苦?!?/p>
天帝震怒,就連一直得寵的王后也退到一邊不敢做聲,可是,天帝偏偏把恨恨的目光投向她。
“驕縱,驕縱,你身為王母,后宮事務且不說打理的如何,就連公主也被你管教各無法無天,私下凡間,迷戀凡夫,擅用天火,你,你……”
看著天帝震怒的樣子,王后諾諾不語。
天帝終于忍下怒意:“私下凡間,迷戀凡夫我還可包庇不管,可私縱天火的罪名卻難脫責罰,天律威嚴,你依律去處理吧?!闭f罷,甩袖離開王座。
看著羽兒孱弱飄忽的精魄,王母一陣心酸,與天帝結合后,唯得這一愛女,偏生好奇凡塵,自己拗不過她,只好偷偷助她去凡間走一遭,本以為凡塵粗鄙,她待不幾日就能回來,誰知道……
“寒淵苦修雖然凄苦,可千年后便可從新為來過,你,還是天帝愛女,也許,你父王垂憐還不用苦捱那么長時間,你難道一定要選擇被貶入凡間嗎?”
“母后,我已經決定,我忍耐不了那千年的幽囚,原來也許能,可現(xiàn)在不能?!?/p>
王母垂淚:“斬斷情絲那么難嗎?”
“不是難,是不舍,不愿!”
洪澤國太子登基那年,封了晏國公主朵朵為王后,此時達爾國王位已由王子繼位,寬厚溫和,厭惡戰(zhàn)亂,與洪澤國新王成熙簽訂永無戰(zhàn)事協(xié)議,大陸終于安寧。
一只通體雪白的小鳥口銜荷葉至大殿,蹁躚起舞,鳴叫甚歡,眾人稱其,均認為是祥瑞兆頭。
后來,那奇鳥竟棲后宮,新王夫婦極其喜愛,為鳥兒起名羽兒。
羽兒伴成熙王夫婦一生,直到他們去世的那一年,哀鳴數(shù)聲后飛走……
特邀編輯/李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