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同情秋瑾的老公。讀秋瑾的婚姻舊事,腦海里突然蹦出一個句子:娶女人難,娶有才華的女人更難,娶有才華的名女人難上加難。
秋瑾是湖南湘潭厘金局(稅務局)總辦的女兒,王廷鈞是晚清重臣曾國藩的表侄子(王廷鈞的父親王黻臣與曾國藩是表兄弟,他當過曾家的賬房,后來在鎮(zhèn)壓太平天國的戰(zhàn)爭中發(fā)了財)。這段婚姻可謂門當戶對、強強聯(lián)合,并且他們很快就有兒有女,只要好生經(jīng)營,下半輩子的幸?;臼遣挥贸盍?。
而且,秋瑾的老公也不差??!王廷鈞皮膚白皙,一看就是那種可憐巴巴的溫順的青年。他彬彬有禮、善良民主,對秋瑾的行為一點也不約束。他還怕老婆,以老婆的意志為意志,是“富二代”里的好苗子。后來,他捐官進京,一心向上,也不是沒有上進心的。
就這,秋瑾還是不滿意。剛嫁過去的時候,她嫌他不能與她詩詞酬唱,不能滿足她文藝女青年的那點小愛好,她還寫信四處抱怨:“妹如得佳偶,互相切磋,此七八年豈不能精進學業(yè)?名譽當不致如今日,必當出人頭地,為我宗父母兄弟光,奈何遇此比匪無益,而反以終日之氣惱傷此腦筋。”王廷鈞能怎么辦呢?怪只怪自己沒才華、沒氣魄。秋瑾的老公忍了。
1903年,王廷鈞捐戶部主事,秋瑾隨夫進京。這下可是來到廣闊天地了,秋瑾耳濡目染,進步神速,很快就開始“離經(jīng)叛道”。
秋瑾不正常穿衣,出行招搖,“首髻而足靴,青布之袍,略無脂粉,雇乘街車,跨車轅坐,與車夫并,手一卷書”,她的樣子絲毫不符合官宦女眷典雅莊重、笑不露齒、行不動裙的標準,這般發(fā)展下去,她居然還女扮男裝攜小廝去戲園子看戲,令老公成為京城笑柄。
秋瑾不打掃衛(wèi)生,友人來訪,她家里“書架上胡亂地放著書籍和衣服,瓜子皮、果皮撒在屋角里,發(fā)出一股異臭,并不很清潔”,她顯然不大“主內”。
秋瑾不滿足家庭穩(wěn)定,在和友人談起自己的家庭時,她甚至說:“我的家庭太和睦了,我對這種和睦總覺得有所不滿足?!薄拔蚁M艺煞驈姳┮恍瑥姳┑貕浩任?,這樣我才能鼓起勇氣來和男人抗爭?!?
秋瑾要東渡日本留學一事,連日本友人都覺得不妥。據(jù)日本友人回憶,還是王廷鈞幫秋瑾求情,才得以應允。
這樣的好老公,哪兒找?可惜女俠志不在此。
女俠就是女俠,焉能被家庭生活束縛。在女權初興的時代,女俠強烈要求女人權利,這沒錯,可是,她要求權利的方式卻是以掩蓋女性性別——“要比男人還強”來實現(xiàn)。她穿男裝、寫壯詞、鬧革命、玩刺殺、勇就義,男人不敢做的她做,她把全世界的男人當假想敵,她的老公只是不幸地做了性別手槍猛烈射擊的靶心。
秋瑾的老公只是想做一個平凡的男人,做做官,過過家庭生活,玩玩鳥,打打牌,逛逛窯子,有幾個無傷大雅的狐朋狗友,老了的時候孩子圍在身邊……可就這點愿望都不能實現(xiàn),只因為娶了個不平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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