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河邊會前妻
臨江小區(qū)有個親水平臺,緊靠著蘇州河。平臺中央,設(shè)有石桌、石凳,專供小區(qū)居民下棋、品茶、聊天。河水漲潮時,淹沒了石凳的凳腳,大家圍著石桌而坐,雙腳浸泡在水里,水波拍打著腳板,喝著茶,聊著天,那真是別有一番情趣。退潮后,露出平臺下面多層臺階,人站在平臺上觀賞兩岸景色,穿布鞋也不會沾上半點水,腳下卻有淙淙的流水聲,猶如悠揚的琴聲。親水平臺,人水相親,是臨江小區(qū)居民最喜愛的休閑場所。
這天早上,晨曦剛剛破霧,有人發(fā)現(xiàn)河面上有個漂浮物,在河中央一個勁兒地打轉(zhuǎn)轉(zhuǎn)。正在親水平臺的老何,忙用竹竿把漂浮物拖到岸上,仔細一看,立時嚇得他三魂掉了兩魂,哎呀,原來是具女尸!
尸體已經(jīng)嚴重變形,身體漲得像個球。圍觀的群眾像八月十五大潮訊,去了一批又來一批,但是誰也沒認出死者是誰。
居委會的孫老伯分析道:“依我看,這女尸是從上游漂下來的?!?br/> 這時,圍觀的人群中,擠進來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他的樣子很特別,兩腿彎曲,走路一跛一顛地。他急急地擠到死者身邊,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放聲大哭起來:“月芳啊,月芳你怎么會死得這樣慘——”
大家感到好生奇怪,這具尸體已經(jīng)開始腐爛,面目全非,他怎么一眼就能認出死者。他是誰?。看蠹颐婷嫦嘤U,但是,沒人認識他。再細看,這個男人十個手指,個個卷曲,就像燒熟的雞爪。孫老伯明白,這男人不是臨江小區(qū)的居民,但他與死者肯定非常熟悉,于是問:“你認得這個死者?”
那人點點頭,說:“認得,認得。我叫王瑞爾,她叫丁月芳。她耳垂上的耳環(huán),是結(jié)婚時我送她的。耳環(huán)上鑲的都是鉆石,吊墜背面刻了一個‘D’一個‘W’,是我倆姓氏的縮寫?!?br/> “這么說,她是你的妻子?”
“是的!啊,不,是前妻?!?br/> 這時,公安分局的刑警趕來了,他們拍完照,法醫(yī)取下那副耳環(huán),一看,喲,吊墜背后確有一個“D”字和“W”字。探長李小朋審視著王瑞爾,問:“死者與你已經(jīng)離婚,她為什么至死還要戴著你送的耳環(huán)?”
“這、這……”王瑞爾怎么能解釋得清楚。突然,他感到這問話的口氣不對勁兒,忙解釋說:“說實話,離婚后,我們就斷了一切來往。三年多了,我和她沒有見過一次面?!?br/> 李小朋皺了皺眉頭:“既然你們?nèi)甓紱]見過面。她死了,你卻出現(xiàn)了,怎么會這么巧?”
“這,這,這……”
王瑞爾被李小朋連審帶問,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起不來了。李小朋為了緩和氣氛,說:“剛才你哭得很傷心,看來你們之間的感情依舊很深。對嗎?”
王瑞爾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其實,王瑞爾來到親水平臺已經(jīng)四天了。五天前,他從一個朋友那里得到消息:丁月芳后來嫁的這個丈夫一直虐待丁月芳和她的女兒。他立時心急如焚,第二天一大早就急急趕到親水平臺,盼望母女倆出門時,能見上她們一面。他特別想看看女兒。他們離婚時,女兒才兩歲。現(xiàn)在,她長成什么樣子了?
“沒想到,沒想到,我等了四天,等到的卻是她的尸體?!闭f著,他又哭了起來。
孫老伯覺得奇怪:“你想見你前妻,為啥要守候在這兒?”
“我前妻現(xiàn)在的丈夫,就住在臨江小區(qū)44號?!?br/> “你都知道地址了,為什么不找上門去?要在外面偷偷摸摸的呢?”李小朋問。
“我擔(dān)心我的出現(xiàn),會被羊一鶴知道,他會變本加厲地迫害她們?!?br/> 一聽“羊一鶴”三個字,孫老伯“噌”地躥上前,指著王瑞爾的鼻子說:“你胡說八道!”
原來,孫老伯就住在44號,和羊一鶴是門對門的鄰居。這個羊一鶴是啟迪中學(xué)的高級教師,為人熱情,待人和氣,搬來三年了,從沒聽到他們夫妻吵過嘴。對于他們的女兒,羊老師也是呵護有加。這虐待二字,從何說起?再說,羊老師的妻子要是失蹤五六天了,怎么一點動靜也沒有。這女尸究竟是誰?怕是另有文章。想到這兒,孫老伯對李小朋說:“你可要查查清楚,我們是文明小區(qū),別讓這個人壞了我們小區(qū)的名聲?!?
知妻莫若夫。王瑞爾說,丁月芳是個極要面子,又很內(nèi)向的女人。他們離婚前,有時也磕磕碰碰的,丁月芳每次都是把門關(guān)得緊緊地和他爭吵,外人一點也聽不到。她如果和羊一鶴關(guān)緊了房門較勁兒,左鄰右舍,誰能知道?
李小朋點點頭,記下了王瑞爾的聯(lián)系方式,讓他回家了。然后他和孫老伯一起來到羊一鶴的家。
羊一鶴正在給女兒穿衣服。李小朋注意到,無論從羊一鶴給女兒穿衣服的動作,還是父女倆說話間的語氣和神態(tài),都能看出羊一鶴對這個女兒視如己出。孫老伯是個急性子,他一進門就問:“羊老師,羊陽的媽媽呢?”
“噢,去她舅舅家了。”
“哪天去的?”李小朋問。
羊一鶴扳著手指一算,說:“今天是星期天,她去六天了?!?br/> 李小朋追問:“六天了,你和她聯(lián)系過沒有?”
羊一鶴沉默了片刻才說:“星期一早上,她和我拌了幾句嘴,她慪氣,我也心煩,就一直沒理她?!?br/> 孫老伯沒好氣地說:“羊陽媽死了!”
“死了?”羊一鶴的語氣不驚,也不悲,就像平靜的水面,沒有一點浪花。難道他是冷血動物?
李小朋陪著羊一鶴去認尸。但是,尸體腐爛得太厲害了,羊一鶴看了半天,最后搖搖頭,不敢確認。
李小朋拿出那副鉆石耳環(huán),問:“這是不是你老婆的?”
由于他倆結(jié)婚時,羊一鶴連個戒指都沒送過,丁月芳平時基本不戴首飾,所以羊一鶴從沒見過這耳環(huán)。但是,他很識貨,一眼就掂量出那兩顆鉆石的價值。這得有七八萬塊錢呀。他真想認領(lǐng)這副耳環(huán),但又擔(dān)心,萬一尸體不是丁月芳,那偷雞不成蝕把米不說,而且還壞了自己的名聲。
李小朋見羊一鶴連副耳環(huán)都說不準,不由對王瑞爾的話信了三分??裳蛞机Q是丁月芳的現(xiàn)任丈夫,這尸體是不是他的妻子,非要他有個說法不可。他問:“你妻子身上有沒有可供辨認的特征?”
羊一鶴這才想起,丁月芳右腿股骨處,有塊巴掌大的紅色胎記。這一點法醫(yī)已有記錄,終于認定女尸就是丁月芳。羊一鶴流了幾滴眼淚。
這時,法醫(yī)的驗尸報告出來了,丁月芳屬溺水身亡,時間在五天前,生前沒有受過任何暴力侵犯。那,丁月芳究竟是失足落水還是自殺?或是他殺呢?
李小朋分析:他殺可能性不大,她那副耳環(huán)價值不菲卻沒有失卻?;蛟S,她真的是自殺,或是意外事故。
想到此,李小朋看了一眼羊一鶴,問道:“你老婆會不會游泳?”
“不會?!?br/> “那她到蘇州河邊干什么?想自殺嗎?”
“自殺?”羊一鶴一聽自殺這兩個字,立時顯得很激動,馬上反駁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決不會自殺的!”
“不是自殺?那——是他殺?”
羊一鶴機械地點點頭。
“你說是他殺?那你說說,她與誰有仇?誰會殺她?”
“嘿!你是警察,破案是你們的事,問我干什么?”羊一鶴一下子有點惱羞成怒了。
羊一鶴臨走時,突然對李小朋說:“警官同志,這對耳環(huán)我?guī)Щ厝?,做個紀念吧?!?br/> 李小朋心想,這耳環(huán)是人家王瑞爾送給丁月芳的,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要歸還,也不能給你呀。他便說:“你先回去,等結(jié)案了再說?!?br/> 沒想到,第二天下午,達安保險公司理賠部的經(jīng)理張治清找上門來,他向李小朋反映:他們公司職工丁月芳的死,羊一鶴有重大嫌疑!
李小朋眼睛一亮,問:“有什么根據(jù)?”
張治清說:前年年末,他們公司開設(shè)了“久安無虞”意外傷害保險的新險種。丁月芳投了保,身故受益人是她的女兒羊陽。而昨天,羊一鶴拿著這張保單,以羊陽監(jiān)護人的身份,迫不及待地要求保險公司履行承諾,付給他一百萬元賠償金。
李小朋說:“說詳細點?!?br/> 張治清告訴李小鵬,昨天他聽了羊一鶴的請求后,就對他說:“丁月芳是由于忍受不了你的虐待,被逼無奈才跳河的。”并找出《保險法》,翻到第44條,念道:“被保險人自殺的,保險人不承擔(dān)給付保險金的責(zé)任?!?br/> 羊一鶴聽了,不急不躁地反駁道:“丁月芳是自殺、他殺,還是意外事故,你們沒有資格下這個結(jié)論。你說她是自殺,有證據(jù)嗎?你們拿不出證據(jù)來,就是賴保。我要向媒體揭露你們達安公司在騙保,失信于‘保民’?!?br/> 張治清也不示弱:“向媒體反映是你的自由。丁月芳向我們訴說了你的種種惡行,我們有她留下的錄音。丁月芳是被你折磨得無路可走才自殺的。所以,你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羊一鶴收起保單,狠狠地留下一句話:“那,張果老騎驢看唱本——我們走著瞧!”
李小朋聽了張治清反映的情況,馬上回想起那天和羊一鶴的對話。當問到丁月芳會不會是自殺時,羊一鶴的反應(yīng)很激烈,說她決不會自殺。原來,他手上有一張一百萬的保單呀,如果確認丁月芳是自殺,那他一分錢也得不著。
丁月芳如果是他殺,羊一鶴會不會是兇手?王瑞爾在丁月芳死亡事件中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張治清提供的資料,能不能左右這一百萬的去向,這一百萬元最后究竟落入誰的手中?欲知詳情如何,請關(guān)注第二章:她看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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