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說,最偉大的愛莫過于暗戀。我愛你但與你無關,守在愛的角落里無欲無求,只是默默的祝福,期望對方偶爾一次的注視。
這是部讓人動容的關于暗戀的影片。
影片開始,神情鬼祟的里昂去商店買了把斧頭,又從罐子里拿出只被截斷的手,扔進火爐,其實這些都是導演故意營造出的懸疑氣氛,讓人誤會這個長相猥瑣的男子是個變態(tài)殺手。但隨著劇情的發(fā)展,我們知道里昂是一個卑微的人,孤獨而寂寞,那只罐子里的斷手不過是醫(yī)院里病人被截肢的廢臂,而那把斧子不過是為了砍掉窗前阻擋視線的樹枝——
他曾目睹鄰居安娜在馬廄被人強奸,但這個懦弱的男人并未阻止,只是顫抖地撥通了報警電活,當警察趕到時,強奸犯已逃之夭夭,而作為唯一目擊證人的里昂竟被當作嫌疑犯抓進了警局,而他并未為自己辯解,出獄后,他帶著贖罪的心情瘋狂地愛上了那個受到傷害的女人安娜。當然這種瘋狂也只限于暗戀。
他每天躲在角落里看她,不敢靠近,也從不講話。唯一接近她的方式就是,趁她洗澡時將事先磨好的安眠藥,放進她的糖罐。當她在藥力的作用下深睡時,他就從窗口潛入她的房間,打著手電,像賊一樣鬼鬼祟祟。他疼愛地為她蓋上被子;細心地為她染著腳趾甲;認真地清理她凌亂的小屋——他緊張而滿足,仿佛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極大地激發(fā)他心底的愛戀。
里面讓人難忘的鏡頭是,安娜的襯衣掉了。一枚紐扣,他找來針線,嘴銜電筒,一絲不茍地給女人釘上。黑暗中,他的動作笨拙,神情專注,這個小小的細節(jié)讓人動容,你會覺得這個長相猥瑣,神情卑微男人的愛,瑣碎而溫暖,細膩而偉大。
他的愛壓抑而隱忍,面對安娜豐滿誘人的乳房,他顫抖的手終究沒有撫摸褻瀆,即使他心底涌動著磅礴的渴望,但那最終收回的手是里昂愛的界限,從一開始就將這樣的愛從情欲中剝離,這樣的純潔與他猥瑣的形象形成強烈的反差。
第三晚,他將那枚用自己所有積蓄換來的鉆戒,輕輕套入深睡的安娜的手指——
鏡頭閃回,讓人噓唏。就這樣一個卑微的男人愛上一個受傷的女人,用非正常的方式,但并不令人討厭,甚至有些可愛,而且你會不自覺地被這種愛打動。
第四晚,里昂翻窗入屋時,被巡邏的警車逮住,再次入獄。其間,安娜去看他,退還了戒指,說:“我知道不是你(指里昂當作嫌疑人第一次入獄),但我不會再來了。
不可否認,我們都希望安娜最終能夠接受里昂。但安娜還是選擇了離開,因為,這樣的愛于她是一種負擔。愛,是需要對等的,而一開始,里昂的卑微就讓安娜忽視了他磅礴濃烈的愛。
結尾意味深長:里昂出獄后,發(fā)現(xiàn)安娜窗前砌了一道墻,將他與這個世界徹底隔絕——安娜就是他的世界。
這部在戛納電影節(jié)上頗受好評的波蘭影片基調昏沉,對白極少,在緊張悲愴的音樂中男主人公里昂一次次地為愛歷險,深刻描繪了一個社會底層小人物的卑微生活和內心情感。
《與安娜的四個夜晚》又譯《跟蹤安娜》,但我更喜歡前面的片名,帶著溫軟刻骨的回憶。很多時候,回憶比現(xiàn)在離我們更近,因為,回憶在心里,那是離心臟最近也最溫暖的地方。
有的愛是附在肉體上的螞蝗,情欲勃發(fā);而有的愛則是藏在骨子里的骨髓,深刻隱忍。
對主人公里昂來說,這份愛是藏在骨子里的骨髓,純粹而美好。
原來,無論多么卑微渺小的人,他們的愛,都是高尚偉大的。
因為,愛,從不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