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高人”彼得·卒姆托(peter Zumthor)似乎從來都是位不入流的建筑師,他的作品多地處偏遠,位于瑞士阿爾卑斯山附近:數(shù)量不多,且規(guī)模偏小,多是住宅、浴場。教堂,博物館等平常建筑;但就是這些樸實自然的建筑,助他在66歲高齡獲得建筑界最高榮譽——2009年度普里茨克獎。這些建筑和他本人一樣低調且打動人心,被業(yè)界稱作是“喚起感覺的建筑”。
建筑界的苦行僧
2009年的4月12日中午,卒姆托正在阿爾卑斯山脈的一處山坡上,手機響起。 “恭喜你!咦?你不在辦公室嗎?我聽到大風呼嘯的聲音!”在普里茨克獎評委會將獎項決定頒給他的消息傳出之后,《芝加哥論壇報》建筑評論員Blair Kamin第一時間撥通他的電話。 “我正在瑞士阿爾卑斯山脈的山腰處。我正跟兩個客戶在一起,商量為修建的木屋設計菜園。我的眼前是延綿起伏的山脈,湛藍的天空。你真應該在這里。”卒姆托口氣輕松地說。
或許, “深山高人”的別稱對他來說,真是實至名歸。他性格內斂,作風低調,很耐得住寂寞,尤其是與媒體的接觸非常少。隱居山間,用他自己的話說,是為了“摒除世間的雜念”?!敖ㄖ熓且环菹喈斊D辛的工作,它受到政治,法律,金錢以及客戶的約束,難以將創(chuàng)意100%發(fā)揮出來。所以,我必須選擇一個相對封閉的環(huán)境,專心致志地創(chuàng)作?!痹陬C獎現(xiàn)場,卒姆托如是說。
一切材料為我所用
卒姆托使用的建筑材料十分廣泛,包括混凝土,玻璃,石頭等。評委之一的凱悅基金會主席托馬斯·普利茲克贊揚說:“卒姆托的雙手,如同登峰造極的工藝人的手一樣,將各種材料自身的特點發(fā)揮到極致。”
在所有建筑材料中,卒姆托對木制建筑十分偏愛。他早年時生活的周遭都是木頭。作為一個家具木匠的兒子,從小他就跟著父親做櫥柜,在前往美國紐約Pralt學院學習建筑前,他曾在當?shù)匾患夜ど趟囆g設計院校接受過5年木工訓練,這使得他對木頭的氣味和手所觸摸的質感反應敏感。
2000年漢諾威世博會中的瑞士館,是卒姆托對木材的經典詮釋。整座展覽館是一座木頭的迷宮。它的木制墻壁完全沒有使用釘子,螺絲釘或膠,而且所有的木頭都沒經過多余的加工。所以在展覽結束后,還可以被拆卸移到他處,甚至可以將其原料變賣。
無法忽視的內在美
“他的建筑有種掌控力,但沒有任何逼迫感。他一再地向我們展現(xiàn)謙遜和大膽不是相互排斥的,人性和力量可以共存。有人說他的建筑是安靜的,但我們絕對無法忽視它,因為它并不是進入了視眼,而是深入感知,我們仿佛在觸摸、聆聽、嗅聞?!?/p>
這是2009年普里茨克頒獎會上,評審團們對卒姆托的獲獎致辭。我們曾經一度以為,只有那些作風大膽,求新求怪的超級建筑才值得推崇,素不知,我們忽略了建筑的本來意義。建筑的本質是提供給人一個空間。我們沒有理由跟風崇拜,也沒有理由忽視那些真正內斂,質樸,踐行建筑本質的優(yōu)秀作品。或許,評審團的選擇多少暗示著這個時代需要的趨同力量,那就是關注內在和本質的東西,包括建筑。
瑞士Vals溫泉館是卒姆托十年磨一劍的產物。這也是一棟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建筑,一半陷入山中。它的外部全部使用Vals當?shù)氐氖?,內部?萬塊精確切割的石英巖打造,游客們在此可以盡情體驗著大自然的水中的溫度、礦物或者花的味道。透過玻璃望向窗外,還能夠看到阿爾卑斯山的余脈。1986年建造之初,卒姆托就為這座外形簡樸,內部類似洞穴的山間浴場立下規(guī)矩:凡是進來洗浴的人,不能講話。這條看似不合情理的苛刻的規(guī)矩。但自從1996年對外開放至今,Vals浴場似乎有一種天生的魔力,讓每一個進入此地的人情不自禁閉上嘴。“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宗教氣息,讓人沉靜,徹底慢下來。在這里,講話是一種多余?!?/p>
德國Bruder Klaus禮拜堂,則是卒姆托最著名的作品。2004年底,一位居住在德國慕尼黑的農民找到卒姆托。他曾被確診患有心臟疾病,現(xiàn)已康復,畢生唯一的愿望是在家附近建造一個還愿堂,以紀念瑞士守護神Bruduer Klaus。2007年,卒姆托為那位農民業(yè)主造出一座由樹干和樹枝構成的小教堂,教堂命名為Bruder Klaus。
建筑的構造方式類似搭帳篷,為幫助農民節(jié)約建筑成本,整棟建筑的主要材料統(tǒng)統(tǒng)取自農民家中的自有樹林。先用112根原木樹干搭建主體,在這個帳篷結構之外,再澆筑上50厘米厚的混凝土層,并以片狀拼接的方式構成建筑的外墻。然后,建筑師再在建筑內部放了一把火,以類似制焦炭的方法將構造用的原木烤干烤脆,再從建筑內部移除。
在施工現(xiàn)場,卒姆托甚至將一座熔爐直接引至建筑的現(xiàn)場,并將熔化的鉛水澆筑在建筑內部,從而形成現(xiàn)在的建筑內地面。在混凝土上切割出一個尖銳的三角形,并且在缺口上安裝一扇金屬門作為整個禮拜堂的入口,這些瘋狂的創(chuàng)意,或許只有卒姆托能夠將其化為現(xiàn)實。
在卒姆托近三十年的建筑設計生涯中,如果非得用一句話做總結,那么再也沒有比他在獲獎之后接受最后一個媒體采訪時說的話更確切:“就像我當年跟隨做木匠的父親做事,當時我并不知道建筑是什么,我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去設計它,沒有人約束我。我從來沒有想過得這個獎。我不是為了得獎而工作,我工作的目的是為了建造更多的好房子。”正是這種真誠,打動了評委,也鞭策著那些真正熱愛建筑的設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