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母親一生都在勞作,在垂暮之年,仍然跟歲月作頑強的斗爭,堅守自己的最后一點獨立感,但在歲月的逼迫下,一切都顯得那么的無奈。
“媽媽剛打來電話,”弟弟打電話給我說,“她說聚餐的時間到了。”
每個周日都是這樣。我的一家和弟弟一家一起回到母親的家聚餐。母親會提前兩個小時催我們赴約。
我們知道母親身體越來越不行了,有些細微的跡象說明這一切。她已經(jīng)90歲了,看上去是那么的疲憊,但她拒絕一切的幫助。曾一度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家里的寶貝物品現(xiàn)在上面落滿灰塵。她已經(jīng)摔倒過兩次。即使這樣,她也不肯搬出她的房子跟我或者弟弟一起生活。大家都知道,讓她獨自在她的房子里準(zhǔn)備聚餐的食物太勞累也很危險。我們婉轉(zhuǎn)地想把那每星期的聚餐轉(zhuǎn)移到我家進行,但我們總是遇到堅定的反抗。
終于這一次,好像是她自己的主意,她在我們充滿愛心的壓力下讓步了。她在電話里對我宣布她的決定:“好吧,這是最后一次聚餐?!蔽覐乃恼Z氣里聽出了她的無奈。但她仍然堅守她最后的一點獨立:“我答應(yīng)你,但這不代表我需要你們的幫忙?!边@讓我想起了她的名言:“同一個廚房里不可能有兩個女人!”基督教里有“十誡”,我們把這戲稱為“十一戒”。
一個小時后,我把母親接到了我的房子。她準(zhǔn)備了燜煮的烤雞以及她最拿手的紫殼豌豆——與熏肉、辣椒還有少許糖一起用慢火燉熟的。我們則準(zhǔn)備了米飯、肉汁和浸泡在蛋黃醬里的色拉。
同樣,今天母親也準(zhǔn)備了一個椰子蛋糕。做蛋糕用的椰子肉也是她親自磨碎的。這是她多年來的習(xí)慣。我已經(jīng)不記得這個習(xí)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了。做蛋糕時,她會把一枚硬幣藏在蛋糕里面。她說,誰咬到這枚硬幣,誰就能交上好運。我們每個人都渴望咬到這枚硬幣。
但是,這一次,剛咬第一口蛋糕我們就馬上停止了咀嚼。我們都大張著嘴把大塊蛋糕吐到盤子上。這是不容置疑的肥皂味道:
母親先是說“不可能”。然后,她默默地站起來走到水槽邊,椰子殼還在那兒,但水龍頭上方肥皂盒里的那塊“象牙”牌大香皂卻不見了。
我們想開開玩笑,但很明顯這次失誤對她的打擊很大。而且,最后的結(jié)局有點殘酷——誰也沒有找到那枚10美分硬幣。
我們的母親一生都在勞作,在垂暮之年,仍然跟歲月作頑強的斗爭,堅守自己的最后一點獨立感,但在歲月的逼迫下,一切都顯得那么的無奈。那一刻,看著母親臉上茫然的表情,我的眼眶不禁盈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