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城生活
不要過多地管流水的事兒。
打水漂的老頭是我父親。
江花并不如火,但足以成為螞蟻王國
一次壯觀的日出。扔掉手機(jī),
給揚(yáng)子鱷一塊炸雞腿,讓它別上岸,
不要隨著低暗的二胡,抬出逝者。
據(jù)說,楚王不會再上當(dāng)了
他拒絕再嗅足球?qū)氊惡寐劦暮簟?/p>
但誰知道下一個敲門的,會不會
輪到狼外公?至于落葉的事兒
也不必再過問了?;貞涀阋宰屗鼈?/p>
成為飄零的舊信封,而老地址會帶上
秋風(fēng)去拜訪那些不存在的街巷
和返家的亡魂。還是將狗日的通行證
塞入樹洞吧,只是別驚醒啄木鳥——
那寒夜的綠衣新娘,她曾像我一樣
啞然失笑。不結(jié)束也不開始
一湖星星遂成為懷中的亂碼。
2010-05-23
一周要聞
不要去惹卡廷森林,斯大林一直在那兒
打網(wǎng)球。黑匣子藏著再版的凄艷愛情。
騷擾一下房價,男人的胡子就長得快
為一只蝴蝶寫傳記,竟然像
村干部領(lǐng)低保那樣惹非議。
某座監(jiān)獄剛度過五十華誕,誰知
那個死鬼“受害者”竟突然復(fù)活!
至于那個倒霉的囚犯,是誰讓他招供的?
真相是婊子嗎?哦,用刀子剝菠蘿
可別傷著你的手??瓷先?/p>
海拔零度并非鏡面,天堂里
似乎也沒有一朵紙玫瑰。
當(dāng)紫色波蘭再度綻開在燭光簿中,
今夜,是否有詩人再度凋零?
2010-05-24
春天風(fēng)太大
他們?yōu)楹蜗矚g填充物,同時又標(biāo)榜
骨感的女人?那個娘們我認(rèn)識。
她最近在用玻璃鋼和硅膠
制造一架巨型風(fēng)車。
舊鋼筋、老喇叭過時了
紅漆和口紅過時了。變性人恰到好處。
吃鼻屎的足球掌門人恰到好處。
木偶戲連演三場。走進(jìn)蠟像館
是不必在意一只蜥蜴的。
但春天風(fēng)太大。沿著彎曲的河岸
翠鳥只看見一個孩子在扎
紙風(fēng)車。對,是紙風(fēng)車,不會是別的。
這伢子一邊扎一邊吐唾沫。
他和它也許不知道——
那個叼煙的娘們并非虛張聲勢。
誰在吹口哨?當(dāng)千瘡百孔的流水
漫過故園,所有的樹上、河上漂滿了
破碎的紙—風(fēng)—車……
而蝗群呼嘯!有個蠟像摁下了暗紐。
2010-01-29
隨便折一根柳枝
隨便撿一塊廢鐵都能發(fā)現(xiàn)
舊鎖鏈的某一環(huán)。隨便翻出一坨舊銅,
都能聽見嗩吶的幽咽之聲。
隨便折一根柳枝,都能讀到
流放者涌出的灼綠的淚水。
在蒼黃的古渡口,隨便吹起波浪的勁風(fēng)
難道不曾發(fā)覺大理石銘文之虛妄?
正如隨便瞥一眼——
那判決書般的薄云中一只受傷的悲鸛,
你不曾透見內(nèi)心深藏的斷箭?
2010-06-03
氣死風(fēng)燈
風(fēng)要?dú)馑滥?/p>
因此你必須氣死風(fēng)?
一輩子站在風(fēng)中
不低暗是不可能的。
況且你終將在某個無風(fēng)之夜
慢慢熄滅……
巖石將你圍裹,銘文銹跡試圖
遮擋灰燼中飛出綠螢之火!
但那仍是風(fēng),仍是喧囂的但顫響
秋葉之斑斕的凄厲風(fēng)口……
2010-01-29
冬暮的清光
走在亂石滾滾的河岸。堆滿厚雪的
嶺道連綿一色。千山鳥飛絕呵
只因我是一只候鳥,他們也是。
掌燈時分,母親感知我和姐
將踏雪歸來。而一九七七年元月
已成另一場暴雪哽在喉頭。
年底的陰霾不止掩埋了月亮。
油燈真像母親,和我們
圍在一起說話。陵陽的冰塊
將殘剩的清光延續(xù),一直延續(xù)到
今夜遲鈍的筆下。仰首再看——
天井上那一行鳥跡洇入薄雪
仿佛冬葦仍在練習(xí)暗夜的課程。
2010-05-22
端倪
冬天扔來一個包袱。我沒有理由
不拎著它上路,也不可能
馬上抖開它。世界太老謀深算了。
誰在奉勸我?謝謝,我不奉陪了。
我得趕路。不,不是趕集
你肯定聽錯了。蒼蠅真夠精美
雜草讓一些石頭感動。那是什么黑翅
竟想遮沒我,并讓我忘卻手中之物?
事情其實(shí)并不復(fù)雜。如果愛鶯歌
就不必喬裝成貓頭鷹的粉絲了。
當(dāng)然,洪水漫過斷橋是對的。
右手青筋暴起,左眼充血
或者相反。學(xué)習(xí)啞巴的贊美方式
將加速接近一只青葫蘆。
它因太老而太嫩。這是一種藝術(shù)。
但我不會出現(xiàn)在你期待的地方
永遠(yuǎn)不會。那已死的或?qū)⑸?/p>
其實(shí)并未準(zhǔn)備好。伙計,我連雨披
也沒帶呢。巧舌如簧的夏天
聽一個老孩子吹口哨也是好的。
2010-07-04
城北藥店
一雙妙手在逐漸熬干的下午
迎來幾張?zhí)幏桨愕哪槨.?dāng)歸和
西洋參混合的氣味,
象搗銅臼的老頭曖昧的微笑。
一只蝙蝠在我低頭一剎那
將我假想為一個癔病患者。
隱秘的乙肝在春日爆發(fā)
光線里含有濃重的力必多。
時代低于街頭廣告。名人咳嗽的
頻率接近思想的正常波值了。
軟骨病,梅毒,藥販子,落日穿過
玻璃的臉堆滿煙霧。一只臭蟲
從云梯逃下??諝膺^于干燥,
格言在孵化。塞入抽屜的
那把剃刀,不再憤怒得發(fā)藍(lán)。
那么,藥劑師是否會介意
一只緋蟬和一只土蟬的區(qū)別?
2005年
裝啞
一個后來者匆匆對我說:你走得太慢了。
一個道士問我,是不是去趕廟會?
一只鳥說,鷹在地上走就不是鷹。
一個女人在告誡,不要走得太遠(yuǎn)。
一條罐頭中的沙丁魚說,我們都是剩余者。
一棵樹在問:誰的葉子掉一片少一片?
一個鐘表匠對我說:你的表需要救心丸呀
一個孩子說,快蒙眼睛,我要躲了!
一座天橋的欄桿上寫著:請斷腸者止步!
一只破鏡而出的狐貍說:俺可不是你的幻像。
而一座銅像攔住了我的去路。
他說,你像一個夢游者或獨(dú)行者,
可是一個晚起的人又太像一只刺猬。
皖南憶
廢棄的舊窯于裸赤的紅砂壤之間凸起
往昔的陶藍(lán)之幽火被年代的雜草
所封閉。誰能越過肯德基和文化秀
去尋找練江沉沙中的墨硯
和民間的草美人?
一個泥孩子手揮柴刀,碰響了頭頂上
黑漆漆的無邊缸沿。山崗上的
黃花蒿呀,吸附著那變得虛無的青銅肉體
一剎那閃現(xiàn)!
那個長大了的孩子仍看見
燈芯草下面,祖母揮動斧頭的手臂
青筋暴突,鼓動著亮瓦上的雪、蟬鳴
和地窖里馬鈴薯的細(xì)芽兒。
而灰喜鵲和烏鴉的戶口仍掛在
村口的老樹上,旋復(fù)花一年一度向秋風(fēng)
訴說它的慽傷。此時看不見的嚴(yán)霜
正在烘烤著破裂的河蚌的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