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沙文主義發(fā)源地的日本也在流行愛妻時尚,我竟然還在當(dāng)大爺,真是OUT了。
幸福的男人被拋棄了?
我以為我走錯了門,一把鑰匙開百扇門的質(zhì)量事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黑洞洞的房間,沒有守夜的燈光——張靜永遠(yuǎn)會給晚歸的我亮著門廊的小燈。
我噠噠的腳步聲也沒有驚醒她——往常我一開門她就會驚醒,然后走出臥室。
臥室門的緊鎖——如果我沒回家,張靜會把房門虛掩留一條縫。
可客廳里的裝潢,那套我親自挑選的沙發(fā)都證明我沒走錯門,早上換下的臟襪子、襯衫和褲子都還躺在上面,連位置都沒變動。
我心里不安,于是開始吼:張靜!吼完我就后悔了,好像楊罡說過這幾天要參加什么比賽,萬一吵醒他就糟了。但整個房間什么聲音都沒有,只有一個老男人的聲音在回蕩。
我打開所有的燈,終于見到冰箱門上的紙條:我送兒子去上海參加航模比賽了,你的電話沒人接,比賽完后我們會在上海參觀世博會,不定什么時候回來。
紙條上的最后一句話是:兒子說,我們不在家,老爸正好可以過他向往的一個人的生活。
是要訓(xùn)練我下廚?
電話沒人接,要么是開會,要么是我正在緊急處理老板娘抓奸未遂事件。僥幸逃脫的老板還當(dāng)眾表揚(yáng)了我“家庭幸福、夫妻和睦”??梢换丶揖桶l(fā)現(xiàn)自己被老婆兒子拋棄,太黑色幽默了。
隨手打開冰箱,塞得滿滿的全是食材,足夠我吃整整7天。
我笑了,這女人真記仇,上次就說了一句“你做的飯菜沒以前好吃了”,現(xiàn)在就報復(fù)要我自己做飯?我決定寬宏大量,不把紙條上的話當(dāng)回事。
一周后,老婆和兒子還沒回來。我們每天有通電話,但總是兒子在嘰嘰喳喳:比賽里他有多神氣或者多懊惱,世博會的人好多,那些展品好神奇。輪到張靜說話時,她一點都不關(guān)心我在家里吃得好不睡得香不,反而鼓勵我好好工作多加班!
我的生活開始亂套了。不能天天都在公司解決三餐,冰箱里的食材我又不會把它們變成菜,只能干瞪眼叫樓下外賣或者自己煮面條。但煮面條也這么麻煩,面條在哪?碗在哪?怎么有這么多種醬油和辣椒?
填飽了肚子,決定抽支煙看會電視,發(fā)現(xiàn)蒼蠅已經(jīng)在飯桌上開會——張靜回家的日子依然“不定”,我只有又去洗碗。
我在外辛苦工作掙錢,無不良嗜好,對打麻將斗地主無愛,對白酒過敏,雖然應(yīng)酬多了點,但從來都對漂亮小美眉保持安全距離。我愛老婆,生日禮物從來不忘記;我教育兒子有方,他對航模的興趣不還是我一手培養(yǎng)的嗎!
我這樣的男人,打著超亮的野外手電筒也找不到!
我終于在電話里吼出憋悶了整整10天的委屈,張靜依然淡定,幾句話就化解了我的憋屈:你每次都沒記準(zhǔn)我的生日,只是我不說,但你連兒子的生日也會搞錯;你不喝白酒,但你紅酒啤酒都喝;你陪狐朋狗友的時間永遠(yuǎn)比陪家里人多,而且,兒子的航模都是我陪著設(shè)計制作的。
“你覺得你在這個家有什么用?”
“你覺得你把工資交回來就盡到責(zé)任了?”
“你覺得你每天晚上這么晚回家我會很高興?”
“你覺得你不嫖不賭我就會很放心?我是你老婆,不是你傭人?!?/p>
“你覺得孩子會認(rèn)為一個天天晚歸見不到人影的爸爸是個好爸爸?”
她語氣淡然,語鋒逼人。我心虛了。
送花不如送時間
老婆和兒子還是回家了。
兒子很高興,一點也沒有“爸爸如果你也在就好了”的遺憾。張靜放下行李就開始大掃除。她把我當(dāng)空氣和路人甲,不理我。
我認(rèn)真反省了老婆的質(zhì)問,并在網(wǎng)上拜讀了日本“愛妻協(xié)會”的《愛妻守則》,也許真是我錯了,以為掙了幾個臭錢就該在家享受撒謊、變卦、不見人影、把老婆當(dāng)女傭的特權(quán)。君不見連沙文主義發(fā)源地日本也流行愛妻時尚。我竟然還在當(dāng)大爺,真是OUT了。
周五,我破天荒下班就往家沖,帶著訂好的那束白玫瑰。開門,客廳廚房都空蕩蕩的,聽見我刻意放大的開門關(guān)門聲,楊罡從他的臥室伸出頭,噼里啪啦交代張靜的留言:媽媽陪她的同事逛街去了,讓你不用等她,讓我給你做烏冬面吃,讓你也不用打電話給她,她可能要去做美容,聽不見手機(jī)響。
得,沒我人家過得更HAPPY,她教出的兒子都能給我做飯。我悻悻然,把花插進(jìn)花瓶里。
兒子從廚房端出烏冬面,看見花瓶里的花時撇撇嘴。
“老爹,你好不容易早下班回來,就買幾朵花啊?”
“那還能怎么樣?”
“我才9歲呢,你就問我?”
“那,你想老爹如何對你呢?”
“這還不簡單,多陪陪我唄,別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
我不住點頭,兒子說得有道理。在如何討好老婆上我犯了戰(zhàn)略錯誤:張靜是我老婆,不是我女朋友,送花不如送時間。
像約會一樣去開家長會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重新學(xué)會洗碗,會主動陪張靜去超市買菜,會扛起梯子去換燈泡翻出鉗子修馬桶,會去銀行繳水電氣費(fèi)……家庭生活由一件件不起眼的小事組成,會做這些的男人遠(yuǎn)比一個只會拿錢回家的男人成熟,也會收獲更多。至少當(dāng)我修好家里的馬桶時,兒子就用前所未有的崇拜眼神望著我。
張靜不再無視我,她給了我奮斗目標(biāo):“如果你能堅持10年,我就決定原諒你。因為10年后,我一定習(xí)慣了有這么一個能干的男人,就不會再認(rèn)為你是家里最可有可無的那個。”
10年一晃就過去了,我苦哈哈地給自己心理安慰。老婆肯給目標(biāo),表示她其實原諒我了。
兒子班級又要開家長會,我決定親自前往。張靜張張嘴,但什么也沒說。
我向公司請假,第一次覺得“參加兒子的家長會”是一件很驕傲的事??稍撍赖娜?,我已經(jīng)提前一小時出門似乎還是逃不過遲到的命運(yùn),我拼命按喇叭,甚至闖了兩個紅燈。
家長會剛剛開始,我悄悄推開教室后門,張靜的背影跳進(jìn)我的視線。我突然想起兩年前自己也答應(yīng)參加兒子的家長會,但最后因為客戶到訪只能又通知老婆去。事后我得知,張靜為此推掉了一個重要會議。
她能為家庭犧牲,我為什么不能?
我坐在張靜身邊,她側(cè)首,表情十分驚訝,又很欣慰。那天,老師狠狠表揚(yáng)了楊罡的父母:不僅是兒子得了航模比賽的二等獎,還因為在眾多以工作忙為借口缺席的父母中,我們這對夫妻檔顯得尤其顯眼。
我和張靜肩并肩坐在兒子的座位上,很驕傲又有些心虛地接受這份表揚(yáng)。我不想再用工作為擋箭牌去逃避身為丈夫和父親該盡的職責(zé),也不會再認(rèn)為一個男人只要拿錢回家不在外面亂搞就是好男人。
所以我一定會來,無論多晚。
然后,我還會花更多的時間陪她。
我在兒子的課桌低下牽著她的手,十指緊緊交握,像當(dāng)年約會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