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黑

著名導演陳凱歌日前在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wǎng)(CNN)采訪時,講述了自己在“文革”期間告發(fā)父親的“罪惡”行徑,他聲淚俱下對鏡頭前的無數(shù)觀眾說:“面對良心,我始終無法原諒自己,我不能。因為良心告訴我絕對是錯了,如果我不知道,也許我能饒恕自己?！?/p>

陳凱歌的父親陳懷皚,曾經(jīng)是鼎鼎大名的導演,在上一代人中具有很高的知名度。曾在中共中央電影局任職,獨立導演了著名影片《虎穴追蹤》《生活的浪花》《百鳳朝陽》,并與他人聯(lián)合導演了《青春之歌》《平原作戰(zhàn)》《海霞》《知音》等經(jīng)典作品,成為新中國第一代名導演。

“文革”開始后,陳懷皚導演的幾部著名電影被打成了“大毒草”,他本人理所當然地受到迫害。年僅14歲的陳凱歌,為了追求所謂的進步,加入“紅衛(wèi)兵”組織,在一次批斗父親的大會上,違心揭發(fā)父親是地地道道的反動導演,并將幾條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父親頭上。他“反戈一擊”的“革命行動”,為自己換來了加入“紅衛(wèi)兵”組織的輝煌,卻給父親帶來了更加慘絕人寰的批斗,也讓母親一同遭罪。

眼睜睜看著父母在千人面前被批斗毆打,陳凱歌的心在滴血,然而,他卻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后來,陳凱歌離城下鄉(xiāng)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為顯示和父親劃清界限的決心,他選擇去了遙遠的云南。出發(fā)時,父親執(zhí)意要去送他,他不讓。但當火車緩緩啟動后,陳凱歌還若無其事地與同學們說笑聊天,就在他不經(jīng)意回頭的一瞬間,卻看見年邁的父親正沿著鐵軌奔跑,緊緊追在火車后面想多看他一眼。那一刻,陳凱歌再也忍不住了,眼淚似決堤的江水般洶涌而出。他回憶說:“在我看見父親跟著火車趔趄奔跑時,我頓時明白自己過去做錯了,第一次,我為父親流下了眼淚。到了云南以后,我給父親寫了一封信,在信里,請求父親的原諒?！?/p>

很快,陳凱歌接到了父親的回信。信中父親一句責備他的話也沒說,而是告訴他:“孩子,你還小,你并沒有做錯什么,我和你母親一點也不會怪你,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好兒子。”

轉(zhuǎn)眼幾十年過去了,陳凱歌已經(jīng)成為中國著名的大導演,然而他對當年告發(fā)父親的行為卻始終無法釋懷。面對美國媒體CNN,陳凱歌說:“‘文革結(jié)束之后,我返鄉(xiāng)回城,雖然和父母見面時,他們一句責備我的話也沒說過,我卻始終不敢正視他們的眼睛。很多人都寬慰我,說這不是你的錯,你那個時候太小,而且有政治壓力。其實我心里明明白白,在這個過程中間我是犯了錯誤的。我對我父親態(tài)度是不公正的,這個一直是我非常非常內(nèi)疚的……我想父親當時應(yīng)該十分失望,但他從沒有真正詛咒我,反而待我更好,這令我更加痛苦?！?/p>

為了“贖罪”,陳凱歌計劃用自己最熟悉的方法釋懷罪惡感:“我要在有生之年制作一套關(guān)于我和父親的電影,很個人,很親密,不需要大型的制作,這也許是減輕我罪惡感一種最無奈的方式,我現(xiàn)在能做到的,也只能是這樣了,但愿九泉之下的父親能原諒他的不孝兒?！?/p>

其實,陳凱歌采用什么方式贖回自己的“罪惡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敢于站在世人面前,將自己的良心亮出來接受拷問,這比起那些犯了錯卻始終藏頭縮尾者,他的勇氣的確令人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