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鵬飛,楊 泉
(1.綏化學院 中文系,黑龍江 綏化 152061;2.陜西教育學院 中文系,陜西 西安 710061)
論李德裕的政論文藝術風格
韓鵬飛1,楊 泉2
(1.綏化學院 中文系,黑龍江 綏化 152061;2.陜西教育學院 中文系,陜西 西安 710061)
李德裕的政論文以獨特的藝術風格魅力,在古代散文發(fā)展史上倍受許多文學大家的關注和推崇。他的文章以才情為文,關注晚唐社會的諸多現(xiàn)實問題,風格尚實,具有很強的現(xiàn)實性,同時,他的散文創(chuàng)作追求陽剛之美,氣勢充沛,風格雄健,是一位很有特色的散文家。
李德裕;政論文;藝術風格
風格的形成是文體成熟的標志,因此也是文體的最高體現(xiàn)。沒有風格的作家,其作品也就談不到文體,其創(chuàng)作也就沒有獲得真正的勝利。[1]歌德認為,風格,這是藝術所能企及的最高境界,藝術可以向人類最崇高的努力相抗衡的境界。在中晚唐的散文發(fā)展史上,李德裕的政論文向來被眾多的文學名家所推崇和贊許,如駢文名家李商隱評價他的政論文時說“:太尉(李德裕)妙簡宸襟,式先洪祚,有大手筆,居第一功。在古有夙拘疑,食時之敏,片辭相耀,小道可嗤?!圆皇д_,事皆可信。固合藏于中禁,付在有司,居微誥說命之簡,為帝典皇墳之式?!盵2]鄭亞在《會昌一品集序》中,把其與唐代駢文名家顏岑等人相提并論。宋代的歐陽修、宋祁在評價唐代諸位作家的文學地位時指出“:若侍從酬奉,則李嶠、宋之問、沈期、王維;制冊則常袞、楊炎、陸贄、權德輿、王仲舒、李德裕;言詩則杜甫、李白、元稹、白居易、劉禹錫;譎怪則李賀、杜牧、李商隱,皆卓然以所長為一世冠,其可尚已。”[3]這些評論都表明李德裕的政論文既有著獨特鮮明的風格,又有著非同尋常的文學地位。
首先,以才為文,氣勢充沛。單純的生活個性不能完全成為風格的形成根據(jù),風格的形成主要不是與生活個性相聯(lián)系,而是與創(chuàng)作個性相聯(lián)系。創(chuàng)作個性則是指作家所特有的人格素質在審美規(guī)律的制約下形成的藝術獨創(chuàng)性。[1]曹丕說“: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強力而致?!盵4]劉勰也認為 “:才力居中 ,肇自血氣 ;氣以實志,志以定言,吐納英華,莫非情性?!盵5]李德裕在《文章論》中亦贊同曹丕的“氣”學說,這說明他也認同作者個體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重要性。李德裕的政治家素養(yǎng)和氣質特征決定了其文不可能有太多的情感因素干擾,他的政論文文風樸實典雅,以說理論事居多,可見他是位主理型的作家。文章主理而不主情的創(chuàng)作傾向,使他更認同蘇以才情為文的創(chuàng)作模式“:近世誥命,唯蘇廷碩敘事之外,自為文章。才實有余,用之不竭?!盵6]以才情驅動創(chuàng)作思緒“,如良金美玉,無施不可。”[7]以才為文的創(chuàng)作傾向與他的個人經(jīng)歷有著很大的關系?!皶r德裕與李紳,元稹俱在翰林,以學識才名相類。時人稱之為‘三俊’?!盵8]況且他本人也是“以器業(yè)自負,特達不群。好著書為文,獎善嫉惡,雖位極臺輔,而讀書不輟”。[6]他評價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時也說:“我后憐詞客,吾僚并雋髦。著書同陸賈,待詔比王褒。重價連懸璧,英詞淬寶刀。泉流初落澗,露滴更濡毫?!盵9]他的文章無論是勉勵將帥、批駁謬論,還是指斥時弊,都能寫得委婉達意,文風凝練含蓄而又深湛蘊蓄。其援典用事,古今無所不有。他的政論文言詞精準,文采奕奕,令人通讀之下,沒有絲毫廟堂文學的綺麗、浮艷之感,顯現(xiàn)出作者深厚的學識底蘊。同時,他的文章又洋溢著一股張揚的個性,給人以氣勢充沛之感。如《置孟州敕旨》:
昔馮異之守孟津,已建軍號;近光弼之保伊洛,先據(jù)三城。蓋以河有造舟之危,山有摧輪之險。左右機軸,表里金湯,既當形勝之地,實為要害之郡。令所制置,豈限常規(guī)?積萬庾于敖前,尤資地利;列二矛于河上,須壯軍勢。[6]
這是作者在會昌秉政時期設置行政區(qū)域時的一篇政論文。文章列舉了孟州在歷代軍事戰(zhàn)略上的重要位置,作者對河流山川地勢侃侃而論。文辭壯麗,氣格剛健,鋪陳敘述之間,文風滔滔,沒有一定的學識水平很難寫出這樣的文章。又如《論侍講奏孔子門徒事狀》,文章以武宗的召對為契機,引古論今,旁征博引,以古之圣君大賢、唐之房杜賢相為楷模,痛斥了朝廷上朋黨的狗茍蠅營。文章在論政議對中,情理彰顯,論事透徹,內容飽滿,氣勢充盈,沒有政事的練達和才華的超群,文章很難做到以理服人?!缎绿茣贩Q贊他“明辨有風采,善為文章。”[3]清人孫梅也贊揚他的政論文:“明白曉暢,自足以伐敵國陰謀之計,豈非才猷迥出,詞筆參長者乎!”[10]
其次,達意盡意,風格尚實。孟子云:“充實之為美?!闭撐淖罴芍M空言談政,孟浪而不切實際。李德裕尚實的文學態(tài)度,與其所處的政治地位是密切相關的。后人評價其文章“援古事為質,袞袞可喜”,[3]又贊揚他的文章有“可愛之處”,都是看到了他的文章在晚唐的大文學環(huán)境里,沒有沾染上幽約細美的纖弱文風,而能特立獨行堅持尚實、重功利的創(chuàng)作傾向。李德裕認為:“文之為物,自然靈氣;恍惚而來,不思而至;杼柚得之,淡而無味。琢刻藻繪,珍不足貴。如彼璞玉,磨礱成器,奢者為之,錯以金翠。美質既雕,良寶所棄,此為文之大旨也。”[6]自然靈氣的充盈,不僅可以使文章內容豐滿,還可以保持文章風格的整體性。反對綺麗柔媚文風,重視自然靈氣,既使他能夠保持駢、散兩種文體的風格完整,又使他能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始終沿著尚實的道路不斷開拓創(chuàng)新。在具體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李德裕的政論文依托情理,文思縝密,在論政言事之中,他能周詳?shù)乜紤]到各方面的情況,并設身處地揣測實情,這是其文學風格尚實的集中表現(xiàn)。如在《贈故維州城副使悉怛謀制》一文中,作者以山河形勢為根據(jù),力陳當日朝廷的做法之非,請求給冤死的歸順義士以應有的褒崇。文章以兵法、事實為論據(jù),前后對比,反復論證,言語深沉,在曲盡達意之中,直攫人心。作者不隱諱往日之非,敢于批駁文宗一朝的過失,以內容充實給人以震撼,這正是李德裕堅強個性與雄才偉略的反映。又如《奏銀妝具狀》亦同樣體現(xiàn)了他追求文學尚實的文學理念,文云:
數(shù)年以來,災旱相繼;罄竭微慮,粗免流亡;物力之間,尚未完復。臣伏準今年三月初三日赦文,常貢之外,不令進獻。此則陛下至圣至明,細微洞照。一恐聚斂之吏,緣以為奸;瘵之人,不勝其弊。上弘儉約之德,下敷惻憫之仁;萬國群,鼓舞未息。……尋令并合圣節(jié)進奉金銀造成兩具納訖。今差人于淮南收買,旋到旋造,星夜不輟。竭力營求,深憂不迨。[6]
文章沒有夸飾、精美的文詞,以諸多事實為依據(jù),條理分陳,備言民情之艱難,宮中耗費之巨大,句句不離民間疾苦,內容飽滿,理、勢兼得,氣勢逼人,直刺當時統(tǒng)治者奢侈無度,言而無信,視民如草芥的荒唐行為??傊?尚實、務盡的文學創(chuàng)作傾向始終貫穿于李德裕的政論文寫作之中。
第一,追求陽剛之美,風格雄偉峻奇?!耙粋€作家的風格是他的內心生活的準確標志?!盵11]李德裕在回憶早年的生活時說“:追昔吳會之年,思為衛(wèi)霍之將。懷瀚海而發(fā)憤,想狼居而在望。厭桑濮之遺音,感簫鼓之悲壯。每聞茲樂,心焉猶尚。”[6]可見他的審美情趣是以陽剛壯美為基石的。他在《文章論》中也認為“:鼓氣以勢壯為美,勢不可以不息。不息則流宕而忘反,亦猶絲竹繁奏,必有希聲竊眇,聽之悅聞;如川流不息,必有洄逶迤,觀之者不厭。從兄翰常言‘:文章如千兵萬馬 ,風恬雨霽 ,寂無人聲?!w謂是矣。”[6]武宗的高度信任,人生得志時的信心百倍,以及他個人勇于除弊的政治氣魄和堅強個性,這使他的文章呈現(xiàn)出“氣盛言宜”的特點。從《丹箴》到《窮愁志》,李德裕的論著不少,其間關于軍國大事的奏疏表狀,直陳利害,論證古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當君昏政亂之際,如此進諫,不可多得。清代的王士評價說“:其《會昌一品集》,駢偶之中,雄奇峻偉,與陸宣公不相上下。”[12]這可謂知人之論。如《進幽州紀圣功碑文狀》一文:
伏以北狄強悍,前代圣王,莫能制服。昨者回鶻雖乘危蹙,勢已內侵;豺狼之師,尚余十萬。陛下神武雄斷,智出無方;震天威以霆聲,碎獯戎而瓦解;武功圣烈,高過百王。豈比周穆犬戎之征,荒服不至;漢武馬邑之詐,群帥無功?將垂耿光,宜著鴻筆。[6]
此文作于會昌五年(845),朝廷備邊已卓有成效,順利征服回鶻,這是中唐以來對少數(shù)民族戰(zhàn)爭所取得的為數(shù)不多的輝煌勝利,因此作者情緒高漲,下筆為文,一氣呵成,文采斐然,氣勢雄壯,全無晚唐文風卑弱、氣薄的通病。文章通篇洋溢著一股陽剛之美。
第二,氣勢貫通,風格渾融。李德裕說:“魏文《典論》稱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斯言盡矣。然氣不可以不貫,不貫則雖有英辭麗藻,如編珠綴玉,不得為全璞之寶矣。”[6]看來,李德裕特別注重文章氣勢的貫通。從具體的文學創(chuàng)作看,他善于將奔騰鼓蕩、汪洋恣肆與凝練含蓄、深湛蘊蓄相結合,造成雄健的風格而又不一覽無余。[13]如《諫敬宗搜訪道士疏》:
臣聞道之高者莫若廣成、玄元,人之圣者莫若軒黃、孔子。昔軒黃問廣成子,理身之要,何以長久?對曰“: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神必自清。無勞子形,無搖子精,乃可長生。慎守其一,以處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歲矣,吾形嘗未衰。”又云“:得吾道者,上為皇而下為王。”故軒黃發(fā)謂天之嘆,孔子興猶龍之感。前圣于道,不其至乎?
伏維文武大圣廣孝皇帝陛下,用玄祖之訓,修軒黃之術,凝神閑館,物色異人,將以冰雪之姿,屈順風之請。恭維圣感,必將真仙。若使廣成、玄元混跡而至,語陛下之道,授陛下之言,以臣度思,無出于此。臣所慮赴召者,必迂怪之士,茍合之徒,使物淖冰,以為小術,耀邪僻,蔽欺聰明。如文成、五利,無一可驗。臣所以三年之內,四奉詔書,未敢一人塞詔,實有所懼。
臣又聞前代帝王,雖好方士,未有服其藥者。故《漢書》稱黃金可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又高宗朝劉道合、玄宗朝孫甑生,皆成黃金,二祖竟不敢服。豈不以宗廟社稷之重,不可輕易?此事炳然,載于國史。以臣微見,倘陛下睿慮精求,必致真隱,唯問保和之術,不求餌藥之功,縱使必成黃金,止可充于玩好。則九廟靈鑒,必當慰悅,寰海兆庶,誰不歡心?臣思竭愚衷,以裨玄化,無任兢憂之至。[6]
文章以古文為起勢,借用古文的含蓄蘊藉,講述修身養(yǎng)性之大境界,以此驚醒敬宗所作為非,期望敬宗能向古圣賢學習,而不是迷戀江湖騙術。接著,文章又續(xù)之駢句的工整清麗,頌贊敬宗的冰雪聰明,但又筆鋒急轉,以假設的事例,直刺敬宗迷信于鬼神虛妄的荒唐行為,批評敬宗沉迷于江湖騙術而不自知。文章結尾駢散相間,情感真誠,氣勢雅健。作者以社稷為重的煌煌大義奉勸敬宗當以高宗、玄宗等先祖為楷模,警醒敬宗不應再如此嬉鬧下去。文章筆勢大開大合,駢、散兩種語體風格交相渾融,情理兼有,令敬宗不得不為之折服。作者以膽識、才情為文,委婉之中不失剛正,文章雖無慷慨激切之語,卻處處體現(xiàn)著真理不可奪的剛健之氣。又如被清人孫梅稱為“經(jīng)濟大文,英雄本色”的《幽州紀圣功碑銘序》,作者以平定回鶻之亂一事為題材,敘述了平亂之中的武宗、張仲武及諸將的英雄事跡,文章風格雄渾,而又不乏壯麗之處,作者把汪洋奔騰與清新自然兩種風格融匯在一起,形成雄渾雅健的文學風格,氣勢貫通,風格渾融,顯現(xiàn)了李德裕出眾的文學才能。此類文章還有《討劉稹制》、《薦處士李源表》等。
總結:孫梅在《四六叢話》中評價唐代諸多的散文家創(chuàng)作時說:“唐代演綸,始稱妙選。太宗肇啟瀛洲,俾參密勿,爾后封拜將相,例降麻詞,則鳳池專出納之司,翰苑掌文章之炳。云煙煥爛,從青鎖以追趨;鈴索深沉,有玉堂之故事。自顏、岑、崔、李、燕、許、常、楊 ,起家濟美 ,染翰垂名者。以十百數(shù),而超群突出,尤推陸贄、李德裕焉。”[10]李岳瑞先生在《李衛(wèi)公》也曾專章評論李德裕的文學成就:“若其文學,亦卓然唐一大家也。生平論文,以明白詳實,曲情事理為之,而不屑于聲調藻繪之末?!苯Y合其文的藝術特色,以上諸人所論實非無根之談。但筆者以為,從文學接受的角度看,李德裕的文學創(chuàng)作有承繼古文運動的跡象,同時代的文學名家以及后人所極力推崇的事實,證明了他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確有過人之處,其措辭用句的高妙嚴謹,對文體的嫻熟運用,這些都是他苦心為文、努力學習所取得的突出成就。尤其是他在政論文中加入抒情性的場景,能給讀者帶來的持久審美愉悅,實為難得。因而,朱東潤先生認為:“文饒(李德裕)不以文名家而持其論有特出者。著《文章論》言文藝,其語較韓柳諸家為深入,……要之自其見地,論文饒之言,不可忽視也。”[14]以上這些情況都說明李德裕對政論文有所開拓和創(chuàng)新,這一切都值得在散文史上大書特書。但文學畢竟不等同于政治,以完全功利的目的關注文學發(fā)展、投身文學創(chuàng)作,李德裕的缺失也是很明顯的,如在創(chuàng)作中過分倚重政治性應用文體,極力推崇燕許大手筆的創(chuàng)作模式,這使他的文章風貌千篇一律,難免有呆板、僵滯之嫌,令人久讀,便覺索然無味,這不僅給文學審美帶來了致命性的“窒息”,也削弱了他在文學史上的總體成就,因此,李德裕在中國散文史上只能是一個很有特色的文學家,而非文學大家。
[1]童慶炳.文體演變及其文化意味[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160-164.
[2]李商隱.樊南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666-667.
[3]宋祁,歐陽修.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5347,5342.
[4]郭紹虞,王文生.中國歷代文論選:第一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123.
[5]周振甫.文心雕龍注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308-309.
[6]董誥,等.全唐文[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2:4294,4528,4241,4295,4271-4272,4215,4294,4294,4294,4245.
[7]劉肅.大唐新語[M].北京:中華書局,1997:130.
[9]全唐詩[M].北京:中華書局,1999:5426.
[10]傅璇琮.李德裕年譜[M].濟南:齊魯書社,1984:684-684.
[11]愛克曼.歌德談話錄[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39.
[13]吳庚舜,董乃斌.唐代文學史:下冊[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378.
[14]朱東潤.中國文學批評史大綱[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111.
[責任編輯:姚曉黎]
On Artistic Style of Li De-yu’s Political Essays
HAN Peng-fei1,YANG Quan2
(1.Chinese Department,Suihua College,Suihua,152061,China;2.Chinese Department,Shaanxi Education College,Xian,710061,China)
Li De-yu’s political essays,with their artistic charm,were paid close attention to and praised highly by many great masters in the ancient essay history.His essays were written with great literary talent,paid close attention to many practical social problems in the late Tang dynasty,and had a strong sense of reality.At the same time,his essay creation sought an aesthetic feeling of manliness,and his essays were of great momentum and in a vigorous style.He was a great essay writer with his own characteristics.
Mi De-yu;political essay;artistic style
I206.2
A
1671-5977(2010)03-0018-04
2010-06-30
陜西教育學院科研基金項目(07KJ19Y)
韓鵬飛(1978-),男,陜西扶風人,黑龍江綏化學院中文系教師,文學碩士,研究方向為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