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中

(洛陽理工學院社會科學系,河南洛陽471023)

論我國民事審前程序的完善
——以比較法為視角

胡志中

(洛陽理工學院社會科學系,河南洛陽471023)

民事審前程序具有明確爭點、固定證據(jù)及促進和解的功能,兩大法系國家都規(guī)定了較為完善的民事審前程序,并把該程序作為一種獨立的訴訟程序。我國民事訴訟法規(guī)定了“審理前的準備”,但尚未形成獨立的審前程序。為完善我國的民事審前程序,需從比較法的視角借鑒兩大法系國家的立法和司法經(jīng)驗,結(jié)合我國實際,構(gòu)建獨立的審前程序。

民事訴訟;審前模式;證據(jù)交換;審前會議

民事審前程序是指從法院受理民事案件到開庭審理前這一階段所進行的一系列與訴訟有關的行為或活動的總稱?？茖W合理的審前程序能夠起到整理證據(jù)、固定爭點、促進和解等作用,保障庭審活動順利進行,關系到訴訟公正和效率兩大價值目標的實現(xiàn)。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國家都非常重視審前程序在民事訴訟中的作用,把它作為民事訴訟中一個獨立的訴訟程序。然而我國民事訴訟法雖也規(guī)定了“審理前的準備”,但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民事審前程序,只是法院單方對案件審判所做的準備活動,與國外的民事審前程序內(nèi)涵截然不同。

一、我國民事審前程序的現(xiàn)狀

我國現(xiàn)行民事訴訟法明確規(guī)定了“審理前的準備”,但與國外民事審前程序的內(nèi)涵不同,內(nèi)容幾乎都是法院依職權(quán)進行的為審判所做的準備活動,與當事人無關,在審判實踐中也存在很多的弊端。

(一)我國民事審前程序的內(nèi)容

嚴格來說,我國的民事審前程序不能稱之為審前程序,因為它不是一個獨立的程序,而是依附并主要服務于開庭審理的,其主要任務是為保證庭審的順利進行所做的審查訴訟文書、了解案件爭議焦點、收集證據(jù)或組織當事人交換證據(jù)、通知當事人參加訴訟等一系列的準備活動。

我國現(xiàn)行民事訴訟法第113條至第119條對審前準備工作給予了明確規(guī)定,主要包括:送達起訴狀副本與被告提交答辯狀;法院向當事人告知訴訟權(quán)利和訴訟義務及合議庭組成人員;審閱訴訟材料,即法官在案件正式審理之前通過審查相關的訴訟材料,先行了解案件的基本情況;調(diào)查收集必要的證據(jù)并組織當事人交換證據(jù);追加當事人,即法院在案件受理后開庭審理前,發(fā)現(xiàn)有必須參加訴訟的當事人沒有參加訴訟,則可以以職權(quán)追加當事人[1]。除法院對證據(jù)的審核與調(diào)查外,其余的內(nèi)容皆屬于程序性準備,是為庭審做準備的。

(二)我國民事審前程序的弊端

通過前述可以看出,我國的民事審前程序并未形成獨立的訴訟程序,其只是庭審前的一個準備階段,且不存在程序上的效力,這與國外程序獨立、結(jié)構(gòu)完整、功能明確、價值凸現(xiàn)的民事審前程序完全不同。其弊端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1.缺少當事人的參與。從立法上可以看出,我國民事審前程序在立法模式上體現(xiàn)了強烈的職權(quán)主義傾向和色彩,“審理前的準備”實際上就是法院單方對案件審理所做的準備活動,當事人幾乎不參與。被告答辯與否不影響法院的審理工作,這樣的審前準備實質(zhì)上是法院對案件的行政管理,具有非程序性的外觀。在這種立法視野下,當事人及其代理人都被排除在審前準備程序之外。

2.功能不足。我國立法所規(guī)定的“審理前的準備”,顧名思義,就是為庭審做準備,它的一切活動都是圍繞著庭審的順利進行展開的,本身并不存在獨立的價值和程序。這就意味著審理前的準備不具有化解糾紛的機能,即使法院在準備過程中認為解決糾紛的條件成熟,也缺少化解糾紛的具體制度和程序。其結(jié)果是,審前程序疏導糾紛、化解糾紛、促進和解等功能受到制約,庭審的負荷有增無減,庭審的質(zhì)量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

3.缺乏內(nèi)容上的針對性和效力上的制約性。法院在審前準備中究竟要做哪些具體的準備工作,究竟達到何種程序算是準備成熟,立法中沒有明文規(guī)定,實踐中做法不一。有的準備過度,使庭審失去了必要性,以致出現(xiàn)“先定后審”的現(xiàn)象。有的準備不充分或者根本不準備,直接就一步到庭,視法律規(guī)定的審前程序為虛設,反復庭審或多次庭審,這樣勢必導致庭審效率低下。同時,立法對審理前的準備在程序上既不要求明確爭點、又不要求固定證據(jù),因而即使在準備程序中獲得了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也缺少對后來的庭審程序的制約和規(guī)劃,這種效力虛化的規(guī)范,自然受不到尊重,發(fā)揮不了實效[2]。

二、國外民事審前程序的立法實踐

就國外立法實踐來看,英美法系和大陸法系國家的民事訴訟法中都設置了獨立的審前程序。根據(jù)當事人和法官的地位和作用,審前程序可分為兩種類型,即以英國、美國為代表的當事人主義審前模式和以德國、日本為代表的法院職權(quán)主義審前模式。

(一)英美法系國家當事人主義模式審前程序

英國和美國都設立了民事審前程序,并且是典型的當事人主義模式的審前程序。英國的審前程序包括四個階段,即傳票令的送達階段、訴答階段、證據(jù)開示階段和庭審指導階段。在英國的民事審前程序中,對于傳票令、答辯狀的送達、證據(jù)開示等都有當事人依法自行進行,法院不作過多干預,僅僅起指導監(jiān)督作用。

美國的審前程序包括三個階段,即訴答程序階段、發(fā)現(xiàn)程序階段和審前會議階段。訴答程序階段主要是送達訴訟文書和進行答辯與自認,發(fā)現(xiàn)程序階段主要是整理證據(jù)、固定爭點,審前會議階段主要是進一步完善證據(jù),整理爭點,為庭審做準備。美國的審前程序也是以當事人為主導,特別是發(fā)現(xiàn)程序中,法院幾乎不進行干預,但是為了防止當事人惡意拖延訴訟,在審前會議中,美國加強了對當事人發(fā)現(xiàn)程序的監(jiān)督、指導和管理[3]。在最后一次的審前會議中必須明確當事人的爭議焦點,同時庭審的內(nèi)容不得超過審前會議確定的爭點范圍。當然,美國審前會議還有一個重要功能就是促進當事人和解。

英美法系國家審前程序的具體做法雖然不同,但都具有當事人是審前程序中的主體,當事人在審前程序中的準備是全面而充分的,法官只能行使指揮、組織和監(jiān)督職權(quán)以及在審前程序中能夠快速有效地確定爭點、固定證據(jù)、促進和解等特點。

(二)大陸法系國家法院職權(quán)主義模式審前程序

大陸法系國家法院職權(quán)主義模式的審前程序以德國和日本最為典型。德國的民事訴訟法把法庭審理分為審前準備和法庭審理兩個階段,為了充分而有效地進行審前準備,法官可以任意選擇有效的方式來進行審前準備,既可以采取第一次口頭辯論程序,也可以采取書面準備程序的方式。總之,德國的審前程序中,法官的作用能明顯地體現(xiàn)出來,法官要組織和控制整個審前程序的運作。

日本的民事訴訟法也明確規(guī)定了審前程序,但并不是所有的案件都要進入審前程序,而是比較重大復雜的案件才進入審前程序。日本的民事訴訟法共設立三種類型的審前程序,不同類型的審前程序適用的案件的性質(zhì)也不一樣。但是,無論哪一種類型的審前程序,法官都起到監(jiān)督、組織和指導作用。

德國和日本的民事審前程序具體做法不同,但是都非常重視審前程序的作用,在審前程序中法官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同時,審前程序是重要復雜案件的必經(jīng)程序。

(三)兩種審前程序模式的比較分析

通過對兩大法系不同模式的審前程序的比較,我們可以看出兩種不同的審前程序都有各自的優(yōu)點和缺點。英美法系國家采用的是當事人主義模式審前程序,其優(yōu)點在于能充分發(fā)揮當事人的積極性、主動性,易發(fā)現(xiàn)案件的真實情況,使案件得到有效的審理。缺點是法官在審前程序中過于消極,難以避免當事人濫用審前程序,拖延訴訟。大陸法系國家雖然加強了法官對審前程序的控制,但因其審前準備不充分,致使重復開庭,造成訴訟成本的浪費。

隨著兩大法系國家的交流和相互借鑒,各國民事審前程序的設置和運作逐漸呈現(xiàn)出相互融合和相同發(fā)展的趨勢。目前兩大法系都對民事審前程序進行有益的改革,英美法系國家在堅持當事人主導審前程序的前提下加強法官在審前程序中的監(jiān)督和指導,大陸法系國家在堅持自有特點的提前下不斷向當事人主義模式的審前程序接近和靠攏[4]。由此可見,在面臨如何公正、有效地解決民事糾紛的共同任務下,各國在審前程序運作方式上相互吸收對方優(yōu)點,克服不足,不斷完善自己的審前程序。

三、完善我國民事審前程序的措施

我國現(xiàn)行的民事審前程序?qū)儆诔殭?quán)主義的審前模式,這與當前民事審判所面臨的任務不相適應。我國的司法制度要不斷與世界接軌,針對民事審前程序存在的問題,明確改革目標,積極借鑒國外有益的經(jīng)驗和做法,結(jié)合我國司法實踐,積極探索完善民事審前程序的具體措施。

(一)完善我國民事審前程序的目標

目標是改革的方向和指導,完善我國民事審前程序,要找準目標,否則,改革就不可能成功。筆者認為,以下四個目標是我國民事審前程序改革能否走上健康發(fā)展之路的決定性因素。

1.程序的獨立性。我國目前的審前程序是一種附屬性的訴訟程序,沒有獨立的地位,僅僅是庭審程序的前奏或投影,可以說它是虛化的,沒有實在性。因此立法改革所面臨的首要任務是改變這種依附性的審前程序為獨立的審前程序[5]。

2.當事人的參與性。英美法系國家審前程序的主要特點是當事人的充分參與,因此完善我國審前程序關鍵步驟就是引入當事人的充分參與,這是當事人主義訴訟模式?jīng)Q定的。事實上,只有當事人的充分參與,審前程序才有存在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3.功能的復合型。我國審前程序的功能具有單一性,只是法院單方送達文書和審查證據(jù),而真正的審前程序功能應該是多元的或者說是復合的,雙方當事人及法院不僅進行一些程序性的準備,還能整理出案件爭議的焦點、固定證據(jù),甚至促進和解,化解糾紛,實現(xiàn)程序消化紛爭的目的。

4.效力上的制約性。審前程序的含義及其特征決定了其具有效力上的制約性。這種制約性就其本質(zhì)而言是對庭審程序的事先計劃,使其不能任意進行,而必須在審前程序的基礎上進行。這就排除了程序的反復性,強化了程序的可預測性,提高了程序的效率性。

(二)完善我國民事審前程序的具體措施:從制度到程序

針對我國民事審前程序存在的問題,應在借鑒和吸收國外有益經(jīng)驗和做法的基礎上,遵循改革的目標,結(jié)合我國的實際,制定切實有效的制度措施。

1.借鑒英美法系國家的做法,建立以當事人為主導、法官適度干預的民事審前程序。在審前準備程序中充分發(fā)揮當事人的積極主動性,讓當事人充分參與到審前程序中來,法官只負責監(jiān)督和管理,防止當事人惡意拖延訴訟即可。

2.借鑒大陸法系國家的做法,建立完善的舉證制度、證據(jù)交換制度。在審前程序中,要讓當事人充分來舉證證明自己的主張,同時要進行證據(jù)交換,固定爭點,以防止庭審中的證據(jù)突襲。

3.要把審前程序在立法上設立為一種獨立的訴訟程序,而不是依附和主要服務于庭審活動。在這一程序中,要合理定位其功能,發(fā)揮其應有價值,不僅是為庭審做準備,更重要的是審前程序還有化解糾紛、促進和解的功能。

4.吸收美國審前會議制度的優(yōu)點,在我國的審前程序中也建立一種類似的會議制度。在這一會議制度中,庭審前,專職法官引導當事人詳盡地總結(jié)無爭議的訴訟主張、案件事實和證據(jù),并將其固定下來,細致總結(jié)歸納有爭議的訴訟主張、案件事實和證據(jù),縮小訟爭范圍[2]。同時在審前會議召開的過程中,法官盡量尋求在開庭前當事人和解的機會,使糾紛得到妥當、公正、迅速的解決。

四、結(jié)語

民事審前程序?qū)τ谒痉ü驮V訟效率有著特殊的意義,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現(xiàn)代司法制度必不可少的制度。具有獨立程序價值的民事審前程序的設立,是解決司法公正與效率之間矛盾的契合點。審前程序的重構(gòu),不僅僅是一個法律上的立法技術(shù)問題,還意味著法官與當事人在訴訟中的角色再分配,更涉及到人民法院現(xiàn)存審判管理模式的更新,也是在司法領域內(nèi)的一場訴訟理念之重塑。當然,在立法上建立獨立的審前程序,在實踐上審前程序功能的充分發(fā)揮,在理念上審前程序價值被充分的認可,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個長期的完善過程。

[1]陳桂明.民事訴訟法[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08:196-197.

[2]湯唯建.論民事訴訟審前程序的模式轉(zhuǎn)變[J].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5(4):49-55.

[3]齊樹潔.論我國民事審前程序之構(gòu)建[J].法治研究,2010 (4):3.

[4]楊貝.民事審前準備程序的考察與完善[J].法制與社會, 2008(8):67-68.

[5]李祖軍,王偉.審前程序的獨立價值與我國審前程序的重構(gòu)[J].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6):110-118.

D915.1

A

1671-9476(2010)06-0106-03

2010-06-14;

2010-09-18

胡志中(1980-),男,河南洛陽人,助教,法學碩士,主要從事民事訴訟法的教學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