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伊
阿P最近又遇到了難事,他欠了別人三千塊錢,人家來追債了。三千塊是一筆巨款,阿P抓耳撓腮,只能采取以借還借的辦法了。
阿P找到在縣文化局上班的老同學(xué)老陳,老陳想了想,神秘地說:“老同學(xué),不用我借,給你個機會爭取!”
阿P兩眼一亮:“咋爭取法?”老陳說:“你不是喜歡舞文弄墨嗎?現(xiàn)在機會來了?!?/p>
老陳告訴他,縣里要搞一次征文大賽,憑阿P在全國獲得過三等獎,在他們縣拿個第一名,還不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再說了,這次征文就由老陳負(fù)責(zé)組稿,也不怕被別人埋沒了阿P的好稿。
阿P聽罷,果然精神一振,這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他對自己還是相當(dāng)自信的,不敢說穩(wěn)拿第一,但獲個獎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
興奮了片刻,阿P又不放心地問:“真的有那么多獎金?”
老陳哈哈大笑;“你就放心吧,經(jīng)費是企業(yè)贊助的,已經(jīng)到位了。我們領(lǐng)導(dǎo)表過態(tài),說要重獎,一等獎至少這個數(shù)!”說著,夸張地伸出五個手指頭,“五千!”
阿P吃了一驚,喉嚨咕嘟響了兩下,乖乖,五千塊都趕上我的年終獎了。他沉默了半晌,突然一拍桌子:“五千塊,老子拼了!”
當(dāng)天晚上,阿P跑到附近熟悉的小店,賒了兩條煙和一斤茶葉回來,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專心致志構(gòu)思作品。
經(jīng)過一個星期的醞釀和修改,阿P的作品終于出爐了。他自我感覺相當(dāng)滿意,又連看了幾遍,這才給老陳送去。
老陳看了看,連連驚嘆:“阿P,大手筆啊,這一等獎肯定是你的,跑不掉了!”
阿P暗自得意,回去后又賒了一只烤鴨犒勞自己。
半個月后,阿P終于等到了老陳的電話,果不其然,他的作品獲得了唯一的一等獎。阿P還有點不敢相信,握著話筒顫抖著問:“是真的嗎?一等獎嗎?五千塊嗎?”
“沒錯!”老陳在那頭哈哈大笑,“老同學(xué),就是你!五千塊一分不少,我們還要開頒獎大會,領(lǐng)導(dǎo)還要親自給你頒獎哩!”
聽完電話,阿P腦子還有點暈乎乎的,愣了一會兒,他才像那個中舉的范進一樣,開懷大笑,手舞足蹈。
小蘭回來后,兩口子興奮地商量起來。阿P自豪地說:“五千塊減去三千還給債主,還有兩千,咱們也瀟灑一回,拿出兩百帶孩子出去玩玩!”
小蘭一臉仰慕地望著他,說:“行,剩下的咱就存著?!卑像個男人一樣挺著腰,很豪氣地說:“存什么存!再拿五百,給你買衣服!”小蘭感動得不得了,抱著阿P一個勁地掉眼淚。
第二天開始,阿P就一心一意地等著開頒獎會了。等了幾天,不見動靜,阿P按捺不住,打了個電話問老陳。老陳叫他別急,安心等候通知。
又過了十多天,阿P終于盼到了老陳的電話。誰知一聽,卻不是通知去領(lǐng)獎。老陳有點抱歉地告訴他,評獎方案作了一點改動,一等獎改為三千,依此類推。
阿P一聽,心頓時往下一沉:“怎么可以改了?”
老陳委屈地說:“我又不是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讓改,我能怎么辦?”
阿P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領(lǐng)導(dǎo)就能隨便改嗎?”
“老同學(xué)……”老陳猶豫了一下,說,“我跟你說了也無妨,這次是幾個領(lǐng)導(dǎo)去外地參觀,有些賬不好報,所以就在這里報了。”
放下電話,阿P的情緒一落千丈。兩千塊錢平白無故地不見了,這么一來,帶孩子去玩和小蘭的衣服也泡湯了。
小蘭挺體貼阿P,安慰他:“三千就三千吧,能還上債就不錯了,反正這錢等于撿來的一樣,有多少是多少?!?/p>
過了一個星期,阿P在街上碰見老陳,急忙拉住他,問到底什么時候開頒獎會。老陳無奈地說:“時間還沒定下來?!鳖D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阿P啊,方案又變了。一等獎一千,二等獎五百……”
阿P大吃一驚,下意識地緊緊抓住老陳的雙手,似乎錢是讓老陳搶去了:“我不同意!”
老陳哭笑不得,費了好大勁才擺脫阿P,無奈地說:“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無能為力啊!”
回去的路上,阿P失魂落魄地走著,回到家里一摸,頭上撞了幾個包。睡了一晚后,阿P又想通了:一千就一千吧,一千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比小蘭干一個月還多。
接下來的日子,阿P日盼夜盼地等著領(lǐng)獎,但通知遲遲不來,心情一天比一天焦慮。這還不算,更讓他難受的是,小蘭的態(tài)度一天天變了,看他的眼神從仰慕變成了懷疑,甚至還有點嘲諷鄙視的味道。
這天早上,小蘭出去后,阿P打通了老陳的手機,有氣無力地說:“你再不發(fā)獎金,我恐怕要瘋了!”
老陳支支吾吾地說:“我正要跟你說呢……老同學(xué),因為經(jīng)費不夠,所以領(lǐng)導(dǎo)決定取消獎金了……”
阿P聽罷,一股寒氣直從腳底躥上來,手腳冰冷,連牙齒都凍得打了結(jié):“什、什么……哦,不、不發(fā)錢了……”
晚上,阿P默默地躺在床上,腦子里翻來覆去地琢磨著:明明五千塊錢,怎么就沒了呢?
天亮后,阿P感覺腦袋脹脹的,像灌了一腦子糨糊。他暈乎乎地出了門,直奔縣文化局。到了門口,他徑直闖進一間辦公室,看見里面幾個人正談笑風(fēng)生。阿P大喝一聲:“哪個是領(lǐng)導(dǎo)?”
一個白白嫩嫩的胖子站起來問:“你是誰?怎么一點都不懂規(guī)矩?”
“還我五千塊!”阿P撲上去,一把揪住胖子,劈頭蓋臉地問,“說好了五千塊獎金,你為什么不給?你有什么權(quán)力不給?你他媽說話不算數(shù)!”
胖子一張臉漲得通紅,憤怒地拉開阿P的雙手,咆哮道:“阿P同志,我宣布,取消你的獲獎資格!”
阿P豁出去了,大喊:“老子取消你的領(lǐng)導(dǎo)資格!”正鬧得不可開交時,老陳匆匆趕來了,一看大驚失色,撲上去摟住阿P:“阿P你瘋了,你知道他是誰?你要是不想坐牢,就聽我一句話!”
幾個人連拖帶拽,硬把阿P拖出了門外。一路上留下了阿P悲壯的呼喊:“胖子,你不還我五千塊,老子跟你沒完!”
老陳不放心,親自押著阿P坐上車,把他送回了家。臨走時,老陳還叮囑小蘭,千萬要看住阿P,別再讓他闖禍了。
阿P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天,起來后一拍腦袋,感覺清醒了好多。在床上愣了幾分鐘,他猛地跳下床,抓起衣服就往外跑。小蘭忙攔住他,問他上哪兒去。阿P說能上哪兒,跑路唄!那個領(lǐng)導(dǎo)我罵也罵了,揪也揪了,難道還留在這兒等人家抓我去坐牢呀?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阿P顫抖著手拿起一聽,原來是老陳:“老同學(xué),你那件事領(lǐng)導(dǎo)很大度,不追究了。獎呢,也不取消,你還是一等獎。不過,頒獎會開不成了,要作者到我們這兒來領(lǐng)證書?!?/p>
阿P冷冷地哼一聲:“一本破證書,誰稀罕?我連全國的都有!”
老陳尷尬地笑了笑,說:“那隨便你吧。”
阿P松了一口大氣,小蘭一看沒事了,就去上班了。阿P在家里呆了半天,越想越郁悶,就出門透透氣。剛走進一家商場,阿P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不是那個胖子嘛,也就是老李的領(lǐng)導(dǎo)。
胖子旁邊還有個女的,看來是他的老婆,正在買文胸,一買就是一大包。胖子掏錢付賬,叮囑營業(yè)員開個發(fā)票。營業(yè)員問:“寫什么項目呢?”
胖子說:“獎品。”
聽到這兒,阿P的心猛地一跳。第二天一早,他急忙跑去了文化局。老陳一見他,立刻站了起來:“阿P啊,我就知道你還是會來的。來來來,這是你的證書!”
老陳說著,埋著腦袋在抽屜里翻了半天,把阿P的證書找了出來,一本正經(jīng)地說:“阿P同志,這是你努力的結(jié)果,希望你再接再厲!”
阿P接過一看,傻了,只有一張紙,連個封皮都沒有。
老陳解釋說:“是這樣的,由于沒有經(jīng)費,所以這個封皮就由作者自己處理了?!?/p>
阿P捧著那張紙,眼巴巴地望著老陳。老陳愣了一下,把他拉了出去,悄悄說道:“老同學(xué),真抱歉啊,本來這個封皮的錢還是夠的,誰知昨天領(lǐng)導(dǎo)的愛人來報了個賬,只能這樣了……”
阿P頓時恍然大悟,他昨天見胖子買文胸,還真以為是買來作為獎品發(fā)給作者的,正憧憬著領(lǐng)回去,給小蘭一個浪漫的驚喜哩!要知道不是,他才不愿來領(lǐng)這張狗屁不如的紙呢!
蔫頭耷腦地回到家,阿P突然又慶幸起來,幸虧沒有提前跟小蘭說,要不然,這文胸還真不知道上哪兒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