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卉欣

如果品評1800年前的白馬王子,周瑜絕對算得上重量級、近乎完美的一個。

論相貌,他姿質(zhì)風(fēng)流,儀容俊秀;論能力,他多謀善斷,精于軍略;論品性,他性度詼廓,雅量高致。最最要緊難得的,他還精擅音律,時人謠曰“曲有誤,周郎顧”。

有志向有抱負(fù)的人物很多,有能力有氣概的男人也不少,但是在這些宏圖大愿廝殺打拼之后,還隱藏著一顆富于情趣、熱愛藝術(shù)的雅致玲瓏心。這一點(diǎn),是不是足以令天下女子傾倒。

幸虧,幸虧有了小喬,才使得“英雄美人”不只是個傳說,才使得“佳偶天成”成為一個可能。

二喬容貌,史料雖然記載模糊,幾乎沒有絲毫描述。但是被孫策、周瑜這一對蓋世英雄一見傾心,立馬迎娶,是不是足以說明她們的天姿國色,更何況還有文韜武略、權(quán)傾天下的梟雄曹操,命他兒子作的《銅雀臺賦》里面吟道:立雙臺于左右兮,有玉龍與金鳳,攬二喬于東南兮,樂朝夕之與共。

熱鬧吧,曹操什么樣的美人得不到,偏偏只想著二喬。

這幾句詩文,被聰明過人的諸葛亮添油加醋,大加利用,《三國演義》里他在周瑜面前挑撥說:“操曾發(fā)誓曰:吾一愿掃平四海,以成帝業(yè);一愿得江東二喬,置之銅雀臺,以樂晚年,雖死無恨矣。今雖引百萬之眾,虎視江南,其實(shí)為此二女也。”

沖冠一怒為紅顏,周瑜于是下定決心和孫劉聯(lián)軍抗曹。

我不相信,周瑜是一個如此容易被挑動刺痛的人,盡管我深信他對小喬的愛,因?yàn)檎娴挠⑿?有絕對的自信,不論對于江山,還是美人。

更因?yàn)?我不愿讓周瑜小喬的純真愛情演變成又一個紅顏禍水的庸俗故事。美麗無罪,美人是上天給我們珍貴的饋贈,我們已經(jīng)把太多的美人編入這樣的故事,妲己、西施、貂蟬、楊玉環(huán),容貌傾城,便成傾國之禍,亡了國,還說著“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原罪新罪都?xì)w女人。

讓政治的歸政治,讓愛情的歸愛情吧。

不論是否歸罪于美人和愛情,赤壁之戰(zhàn)終歸是打起來了,周瑜指揮若定,火燒曹營,大獲全勝,為三國鼎立的狀態(tài)奠定了基礎(chǔ),從此更是名滿天下。沒有描述的婚姻生活里,小喬為周瑜生下兩男一女,也沒有聽說,他有其他的女人,風(fēng)流天下聞,深情屬一人,周郎果真人如其名,如瑾似瑜,完璧無瑕。得婿如此,不論一生還是一日,該是無比驕傲幸福的,小喬有幸。

幸運(yùn)總和風(fēng)險(xiǎn)相生相伴,赤壁之戰(zhàn)后的三年,天妒英才,周瑜去世了。小說家言是被諸葛孔明氣死的,不足為信,正史記載“箭瘡復(fù)發(fā)”。

他的死,幾成國喪,孫權(quán)痛折股肱,親自服喪舉哀。和他不是一個陣營的諸葛亮寫出“吊君弘才,文武籌略;火攻破敵,挽弱為強(qiáng)。想君當(dāng)年,雄姿英發(fā);哭君早逝,俯地流血。哀君情切,愁腸千結(jié);唯我肝膽,悲無斷絕。從此天下,更無知音!”的煽情祭文。

和他結(jié)發(fā)相親,戎馬相隨的小喬呢,她的錐心之痛,徹骨之哀呢,依然無有一字提及。在改朝易代大浪淘沙的流逝歲月里,在文人筆下的正史野史詩詞曲賦里,一個女人的歡喜與悲哀,青春與情意,身前與身后,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小喬和早幾年遭受同樣命運(yùn)的大喬,一雙如花美眷,從此凋敝。紅顏薄命,如詩如畫的江南,藏不下她們的寂寞與哀愁。丈夫死的時候,小喬年方三十,十七年后,她追隨周瑜而去。

溫暖的陽光照在庭前的梅瓣積雪上,那一片馨香晶瑩里,小喬是否憶起和丈夫琴瑟和鳴、畫眉賭茶的柔情往事,是否興起月不長圓、人生如夢的感慨,不得而知。所幸曹操終生不得江左,銅雀就未能深鎖二喬,小喬得以保持她對周郎一生的忠貞與愛情,成就了一段英雄美人的愛情童話。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