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東蘺

我看了她一眼,她還是那么漂亮,水蜜桃般的身體包裹在一襲深紫色的長裙中,肌膚泛著象牙白,閃著誘人的光澤。從十年前的看起來很清純到如今的曼妙風情,她真是越來越吸引男人了。

天灰蒙蒙的,風冷嗖嗖的,一如我的心情,晦暗到了極點。

我不過是因為感冒而咳嗽,卻咳得我胸痛,然后去醫(yī)院檢查,竟然給老子查出個肺癌晚期。當著醫(yī)生的面我開始詛咒,這世上值得我詛咒的事情太多。比如說,一不小心把我制造出來又把我扔到孤兒院所謂的父母;比如說,我長到30歲還沒有人模狗樣地享受過生活;比如說,我愛的那個女人,老子連她的手都還沒有摸過。

在冷風中吹了兩個小時,我做了一個偉大得近乎悲壯的決定。

我打算放棄治療。一來我沒有多少錢,這幾年來一直在為買房子奮斗,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泡女人,攢下的那幾萬塊錢根本就治不好我的病;二來我覺得與其茍延殘喘,還不如在生命的最后階段享受生活,追逐愛情,像煙花一樣在生命的最后綻放絢爛。

做出這個決定后,我的心情竟然一下子輕松了起來。我立馬給自己買了一條中華,以前就是劣質(zhì)煙抽多了才抽出個肺癌來的。我狠狠地抽了一口,真爽!

現(xiàn)在,頂頭上司那張后媽臉也不用看了,房價再怎么漲也不怕了,奶粉里有沒有加三聚氫氨也與我無關了。于是我就頓悟了,生命不在于長短,與其窩窩囊囊地活一輩子,還不如瀟瀟灑灑地走一回,你看,得個癌,我還成哲學家了。

我從狹窄仄逼的城中村搬了出來,租了一套剛剛精裝修好的房子。這房子裝修得真他媽的漂亮,小巧精致,臥室里還擺著一張法式大床。

看到床,我立馬就有了反應,因為我想到了羅曼,那個我曾經(jīng)決定用我全部的生命去拿下的女人。當然,我全部的生命也不怎么長了,所以我才想這么充滿了勇氣地孤注一擲。

我和羅曼是大學同學,到現(xiàn)在為止我們認識已有十年的時間了。第一次見到羅曼我就動心了,她那時穿著一條白裙子,披肩長發(fā),皮膚白白嫩嫩的,說話時喜歡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你,看起來很清純。

后來的事實證明,她其實一點都不清純。她明明知道我喜歡她,卻假裝不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了我N多次打開水做清潔加跑腿的服務,然后她一邊和數(shù)學系的才子戀愛一邊和英語系的才子打得火熱。

后來兩個才子掐起來了,她和一大堆人站在邊上看熱鬧,別人問怎么回事,她一臉無辜地說:“誰知道他們發(fā)什么瘋?”再后來,大學畢業(yè)沒多久,她就閃電般地嫁給了一個剛剛死了老婆的有錢男人,做了一個弱智女孩的后媽。

盡管這樣,我不知道自己是愛她愛得要命,還是想她想得要命,每次路過巷口的彩票站我都要買一注彩票,然后幻想中了五百萬后我就把錢擺滿一整張床,然后羅曼在上面躺成一個大字,嫵媚地笑著對我說:來……

這種想象真是要人命。而在我余下的生命里,全力以赴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想象變成現(xiàn)實。

羅曼遲到了半個小時,沒關系,我對這個女人一向很有耐心。

我在電話里對羅曼說要請她吃每人666元的自助海鮮,她矜持了五秒鐘,然后同意了。這是我第一次成功地約她出來,估計是她沒料到一向窮酸摳門的我竟會請她去那么高檔的地方吃飯。

果然,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怎么了你?中彩票了?”

我看了她一眼,她還是那么漂亮,水蜜桃般的身體包裹在一襲深紫色的長裙中,肌膚泛著象牙白,閃著誘人的光澤。從十年前看起來的很清純到如今的曼妙風情,她真是越來越吸引男人了。

我感覺到了下身篷勃的變化,我對羅曼一向是沒什么自制力的,每次看到她都會忍不住用眼睛去剝她的衣服,然后想象自己和她做一些愛做的事。這很不紳士,甚至很流氓,好在我只對羅曼一個女人這么流氓。何況,在這之前,我所有的流氓活動都僅限于意淫。

有時候我也問自己,我對羅曼到底是真正的愛情,還是因為從來沒有得到而無法放棄?？墒沁@個問題我根本就理不清楚,我只是很清楚地知道,羅曼是我惟一的執(zhí)念。

面對羅曼的提問,我是這樣回答的:“是,我是中了彩票,我中了一張死神的彩票。”

然后羅曼就笑了,笑得很風情,也有些不屑。我說的話十句里面一向有九句她都是很不屑的。

不過,當她終于弄明白我真的得了肺癌,活不了多久后她哀傷的神色真是對我莫大的安慰。

死神壯人膽,我拉住她的手,對她說:“羅曼,我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得到你,如果在這最后的時光里能夠得到你的愛,我真是死而無憾了!”

羅曼看著我,眼神幽深,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抽回她的手。

后來我就得寸進尺地讓出租車司機直接將我們送回了我的房子。我拉著羅曼上樓的時候,羅曼一直沉默著,女人沉默就意味著同意,所以一進房門,我就直接將她撲倒了。

羅曼的身體軟、燙,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竟然是這樣一個堅挺無比的男人,我渾身充滿了力量,一次又一次地貫穿她的身體。

我不知道什么新奇的技巧,只知道深一些再深一些,羅曼從一動不動到抬起臀部迎接我的沖擊,她的雙臂像水草一樣纏著我,令人心醉的呻吟聲從她性感的唇中逸出。對一個男人而言,再沒有什么能比看到曾經(jīng)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女人在自己身下扭動呻吟更讓人心曠神怡的了。

那一刻,我覺得,我終于可以死而無憾了。

事實上,我和羅曼活色生香的生活才剛剛開始。羅曼老公出差在外地,于是我們就有了大把的時間糾纏在一起,不是在床上,就是準備去上床。在愛情和肉欲的雙重刺激下,我精力充沛,驍勇無比,除了偶爾的咳嗽和胸痛會提醒我死期將近。

我送了羅曼一條精美的手鏈,價值一萬多元,嗯,我還送了她一條三千多的裙子,雖然她說不要,但是我想體驗一下為心愛的女人一擲千金的感覺。錢這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是說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人死了錢還沒有花完嗎?

羅曼老公回來后,她消失了幾天,當她再出現(xiàn)時,我剝光了她的衣服后發(fā)現(xiàn)她隱秘的那些地方竟然布滿了猙獰的掐痕。

激情過后,羅曼伏在我懷里哀哀哭泣,道出表面風光下的種種不堪。她嫁的那個男人兩年多以前就不行了,陽痿的男人在床上日益變態(tài),開始對她進行性虐待。她說,這種日子生不如死,她說,總有一天,她不是被逼瘋就是被逼死。

羅曼說,有時候被他折磨得無法忍受時,真恨不得一刀殺了他,可是真那么做了,自己還得一命抵一命,怎么想都覺得不值。這樣說著,她無比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一動,似乎覺得羅曼的那一眼有著特別的意思,來不及深究,羅曼已經(jīng)熱烈地吻了上來。

她說,以前是她辜負了我的情意,現(xiàn)在她要盡力彌補我,讓我沒有遺憾。她帶我體驗各種新奇的招式,我們在房間里所有能夠歡愛的地方歡好,她赤裸的身體是那么美,可是那些掐痕卻是那么地令人厭惡。

這以后,羅曼身體隱秘部分上青紫色的掐痕此起彼伏,舊的顏色剛剛淡了又添上了新的。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遭受著這樣的折磨,我心里對那個男人的恨一點一點地堆積了起來。

當羅曼再一次在我懷里哀哀地哭泣時,我揚起嘴角冷笑了。我離開了,卻留下羅曼繼續(xù)遭受那個男人的折磨,既然愛她,那么就讓我最后為她做一件事吧。那個男人如果死了,羅曼和他的女兒就是法定的繼承人,而他的女兒是弱智,羅曼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任何生活。

時光如流水,花錢也如流水,當我兜里只剩下不到一百塊錢時,我明白,錢用完了,準備做的事也該做了。

聽羅曼說,那個男人喜歡去一家叫“月亮寂寞”的酒吧,和陌生的女人們打情罵俏。我去過兩次,遠遠地看著那個男人,腆著肚子,在女人們中間左右逢迎、如魚得水。

酒吧永遠都是這樣的熱鬧,燈光昏暗、人聲嘈雜,人在醉生夢死的時候是最沒有防備的。所以,我的行動進行得很順利。我走到那個男人身邊,卻沒有人注意到我的異樣,所以,我手中的刀順利地捅進了那個男人的身體。

然后,我轉身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才聽到了尖叫聲。在去自首前,我給羅曼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我愛她,很愛很愛,所以在臨死前為她做了一件事,希望她下半生幸福。

羅曼在電話里尖叫:“你瘋了?你這個瘋子,你怎么可以做這種事?”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丈夫被情人所殺,羅曼自然害怕自己被懷疑為同案犯,將我和她的對話錄音提供給警方就可以證明她和我不是同謀。而以我對她的深愛,我又怎么可能將她牽扯進來呢?不過是一個臨死的男人想讓自己愛的女人過得好一些而已。

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很是焦急:“王勇先生,你好,我們終于找到你了。對不起,錯了,錯了!上次你來我們醫(yī)院檢查的結果和另一個叫王勇的人弄混了,得了肺癌的是那位王勇先生,你得的是支氣管擴張……”

我渾身虛脫地跌坐在地上,我沒有得肺癌,可是這一點都不值得恭喜。此時,我倒寧愿自己真的得了肺癌,不然,我炒了自己的魷魚,我花光了所有的錢,我臨死還拉了個墊背的……這些算是怎么回事?

還有,我一直沉迷在和羅曼糾纏的激情中,卻忘了問羅曼,她其實從來沒有愛過我,那她是因為什么原因才和我在一起的呢?是因為寂寞因為同情,還是因為我是一個瀕臨死亡所以做什么事都能孤注一擲的人?

(責任編輯 花掩月 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