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之間,倘若距離有些懸殊也許能夠相安無事,但如果兩兩旗鼓相當,這話就難講了。
近些日子整日掉書袋,不免掏出些陳芝麻爛谷子來。
現(xiàn)在就來抖一抖。
話說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文壇上的常青樹冰心女士一不小心寫了篇《我們太太的客廳》的小說。故事里講了一家似曾相識的人家,妻子風流大方,把傾慕者弄得團團轉(zhuǎn),丈夫木訥老實,只能無言尷尬。當時就有人附會道:這不是說林徽因和梁思成嗎?因為林徽因活潑大方,家中是北京有名的沙龍所在,而梁思成沉默寡言,在來賓的高談闊論中往往少見身影。
冰心那時也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了,誰不知道她的《三寄小讀者》呢?再加上恃才傲物,文人都有點這樣的小毛病。冰心也是有個性的,她看不得徐志摩離婚,撰文譴責他不文明與不道德;冰心也不喜歡新詩,她笑著說:比起新詩來我還是喜歡舊詩一點,但記憶猶新的是,我們小時候看的泰戈爾的《吉檀迦利》還是《飛鳥集》,冰心譯,可不就是新詩,而那句“墻角的花兒啊/當你孤芳自賞時/天地就小了”,不也是新詩嗎?
《我們太太的客廳》發(fā)表時,林徽因與她的夫君還在山西等僻壤考察古建筑。這兩個人從國外學成歸來,便被委以重任,梁思成一方面籌建在沈陽的東北大學建筑系,一方面一頭扎進了古建筑與古宮殿的考察中,年輕的他們不怕風餐露宿,在那些破廟爛塔殘石間忙忙碌碌。
壞事傳千里,在山西的林徽因很快知道了這回事。
從山西回,徽因女士沒有一句話,倒是派人送給冰心大姐一壇山西老陳醋。
從此沒有了下文。
冰心笑納時笑了沒有,沒人知道,但這以后斷斷續(xù)續(xù)的就有許許多多辯解文字,而且傳言是冰心本人所說,她說,我不是說林,我說的是陸;我說的是陸小曼家的客廳,我何嘗說起林徽因家的客廳來。理由是陸小曼整天奢靡。
好一個可憐的陸小曼。她的地盤在上海,徐志摩在北京呼風喚雨,她都不曾到北京湊熱鬧,她在上海吃茶看戲摸牌招誰惹誰了?
陸小曼家有沒有太太客廳?談笑有沒有鴻儒?陸小曼與冰心有什么過節(jié)不成?
這倒讓筆者有些生氣了。冰心不能對林徽因有所表示,難道陸小曼這只柿子就軟熟一點?再說了,即使是陸小曼在家開太太沙龍,她也沒犯法沒礙著人家好事啊!
難怪有人說,一向大度的冰心這一次是太尖酸刻薄了一點。
林徽因何許人也,外表秀麗,內(nèi)里剛烈,為了保護北京古城墻敢對彭真、萬里出言不遜。論起寫小說來,她的《九十九度中》《吉公》《鐘綠》也是眾所稱道的,只是人家興趣廣泛,才華多樣,冰心哪敢戀戰(zhàn)。但陸小曼就慘了。徐志摩飛機撞了山頭,英年早逝,人家早已千夫所指,怪小曼逼著夫君整日為稻粱謀,現(xiàn)在再踩上一腳她能怎地?
筆者也是妄加評論,事情過去半個多世紀了,冰心有沒有申辯還是問題。她還不至于笨到理屈詞窮,最后來一個孩子式的駁斥:我說的是張三不是李四!
不是生于魏晉,所以做不了阮籍那樣的口不臧否人物。但是,言多必失。而一旦言從口出,覆水難收。
嘴不要長在別人身上,否則,什么時候人家拎了一壇老陳醋來,不把你噎死也會讓你酸得倒牙。這倒不失逆耳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