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yī)認為“天人相應(yīng)”,冬至到小寒、大寒的這段時間,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時節(jié),在此期間,人應(yīng)注意養(yǎng)生。民間有“冬令進補”一說,一如民諺“三九補一冬,來年無病痛;今年冬令補,明年可打虎”,如此種種,美其名曰:冬藏。
其實,要冬藏的,何止是我們的身體,更應(yīng)連同我們涉過重重節(jié)氣之后疲憊不堪的心。
清人張潮在其著作《幽夢影》中開篇即述:讀經(jīng)宜冬,其神專也;讀史宜夏,其時久也;讀諸子宜秋,其致別也;讀諸集宜春,其機暢也。這只是張潮的一家之言,但于我們確有可取之處。就拿寒冬來說,經(jīng)部著作嚴肅、艱深,閱讀時必須專注、深思,凜冽深寒的冬天正合適。再大而化之,張潮將眾書籍于每個季節(jié)分門別類以宜閱讀,其根本意旨在于引導人們歷練讀書、做事的恒心與定力,并能夠因地制宜、因時而動,在有限的時間里自紙中城邦內(nèi)領(lǐng)略更多雄奇的韻致,以求不辜負流光。
對于真正熱愛并珍惜生活的人來說,“春天正是讀書時”一句即便看上去很美,也還是大大不夠的,倒該激情豪邁地來一句“日日皆是讀書時”。三國時學者董遇有關(guān)于惜時的“讀書三余說”,即“冬者歲之余,夜者日之余,陰者時之余”,意在勉勵學子抓緊冬日農(nóng)閑季節(jié)、夜間靜謐時分及雨雪連綿節(jié)氣讀書學習。所以,說到底,還是態(tài)度決定一切。一旦真正悟得讀書的重要性,必定不會再做些冠冕堂皇的高調(diào)動作,而是甘愿將頭愈埋愈低,將讀書當作一種溫情的習慣,絲絲入扣地融入生活,在靜默無聲的思辨與領(lǐng)悟中低調(diào)地升華。
所以,在意識到冬藏重要性的同時,我們更該對之報以一種泰然自若的態(tài)度,在長久的沉默中醞釀自己,于清冷的喜悅中豐盈自己,使心空無限博大,而不致輕易被細枝末節(jié)束縛了思想言行,桎梏了天馬行空的心靈。
這個冬天,一直如一只蝸居樹洞的松鼠一般浸淫在一室書香里,因了全身心的游走于紙中城邦,即便氣候寒涼,也是渾然不覺的,只覺得這韶光好,甚至妙,只是唯恐因自己的一些瑣碎細節(jié),而荒廢了這片透亮的光陰。故每每在不覺間猛一寒戰(zhàn)時,都覺得是上天絕佳的賞賜,似在暗示與警醒我“及時當勉勵,歲月不饒人”,于是更加不敢怠慢,連“懸梁刺股”、“聞雞起舞”這樣深刻的決心也起了,一切奮發(fā)之為不過唯愿自己能夠全身心地躍動起來,為讀書,為做人。
獵獵冬日,也不是不可出行,相反,適時行走在冬陽與寒風中,對自己倒更是別一種召喚與指引。用溫暖色系的衣帽將自己“全副武裝”,佯作“閑人”一般散步街頭,也是別一種況味。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人們彼此之間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吵鬧、小歡喜,也覺得這生活是無比煙火無比美妙的,生之氣息便如一片靜靜潛流的海,恣肆在心里,浩浩湯湯,橫無際涯。
裹挾一身清冷氣息回家,猶如春秋時節(jié)帶著一路風塵自旅途中歸來,那種流離后的喜悅與堅定,言語無法描述,而自己心中卻又能真正體悟那種對于生活的熱烈情懷。
清冷不必畏懼,清冷就是我們行走在冬天、乃至于行走在每一季生命時節(jié)里的勇氣。攜一絲清冷氣息蘊藉于心,或也可去焦灼,除浮躁——如此,冬藏,又何嘗是一種徹骨煎熬?倒更是一種受用不盡的人生景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