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幸生
文化的商業(yè)屬性本是應有之意。在太久的年代中,我們僅記住了它“專指”的“意識形態(tài)”解說,進而“文化”只能直達“大革命”的“狹義”。
自2010年11月1日起,浦江岸畔曾叫作世博文化中心的蚌殼建筑,更名為梅賽德斯-奔馳文化中心。事情要追溯到2006年,上海世博園區(qū)內可容納4000人的劇場設想,源于日本愛知世博會。后被市領導否決:對于永久性建筑,沒想好,不建。摸著石頭過河的一年多后,站立在工程“執(zhí)行者”位置上的,是文廣集團東方明珠團隊。
一個根本性質的轉折出現(xiàn)了。當初是“政府投資,下級執(zhí)行”的事業(yè)式操作,而最終的執(zhí)行團隊屬股份制企業(yè),企業(yè)思考問題的基點,是資本投資,是股東收益。在最初的采訪中,我說了“記者的憂慮”:女不問年齡,男不問資產,資本的運行是隱秘的。而對方的回答非常開放:資本的性質是逐利的。這句話,解除了以后所有訪談的障礙。
執(zhí)行團隊思路清晰:只有能夠盈利的定位,才是好的定位?!皼]這個感覺就是真糊涂了?!币粋€場館光靠晚上演場戲,白天基本閑著,檔期又不固定,國家貼錢,肯定不長久,“這有的是例子”。這個場館要24小時有人消費,除“演藝票房消費”,更應該有“別的品牌進場、商業(yè)買賣”。從而達到效益最大化,運行盈利“可持續(xù)”。界限是要有的,雖然國際上有慣例,我們也不能照搬。比如開賭場,我們不可以;這個去掉。第二,很虛幻,不能落地的,也排除。第三,按照國情可落地操作的,其經(jīng)營模式必須是盈利的,否則也不行。進而,以下思路更加清楚:在目前形勢下靠中方團隊管理能力,達不到這個目的,需要引進國外先進的管理經(jīng)驗。
企業(yè)不能開紅燈,“基本想法就是這樣”。這是中國20多年經(jīng)濟建設改革開放的實踐,賦予了這支團隊的資本血緣和企業(yè)思考,“盈利”將市場兩字天然地帶進方案內核,奠定了這棟橢圓建筑現(xiàn)在稱作“文旅商務”的基礎功能。后幾年的中外談判,輾轉曲折,峰回路轉,道是無晴卻有晴,最終定格在“看好中國、看好上海“的戰(zhàn)略背景下,外方買下20年“文化中心”經(jīng)營管理權。此乃中國唯有的一家采用合資經(jīng)營模式的文化場館。
談及文化屬性的理論問題。,中方高管爽快回答:文化當然是上層建筑,有意識形態(tài)的屬性;隨后再答:文化還有商業(yè)屬性。
查閱《辭海》?!拔幕钡氖讞l解釋是:廣義指人類在社會實踐過程中所獲得的物質、精神的生產能力和創(chuàng)造的物質、精神財富的總和。狹義指精神生產能力和精神產品,包括一切社會意識形態(tài):自然科學、技術科學社會意識形態(tài)。有時又專指教育、科學、文學、文藝、衛(wèi)生、體育等方面的知識性與設施。
浩瀚的查閱可以無邊無際,但從這里我們已經(jīng)能得到詮釋:廣義的“文化”是物質、精神能力和其創(chuàng)造的財富總和。在“文化”總和里,赫然包含有精神生產能力和精神財富。當下時段,財富有價。當下世界,有價就有交換。交換的職業(yè)喚作商業(yè),交換的地域即是商界。文化的商業(yè)屬性本是應有之意。在太久的年代中,我們僅記住了它“專指”的“意識形態(tài)”解說,進而“文化”只能直達“大革命”的“狹義”。在狹義掛帥的年代,革命不計代價,這慣性直至當下,文化到了可以廣義的時候,還會“真糊涂”了一陣子。
再查閱文件。2002年,黨的十六大報告第一次出現(xiàn)“文化產業(yè)”字樣:“發(fā)展文化產業(yè)是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繁榮社會主義文化,滿足人民群眾精神文化需求的重要途徑。”也是第一次正式對文化予以了產業(yè)性質的價值判斷。2004年,國家統(tǒng)計局公布我國文化產業(yè)內涵界定與統(tǒng)計口徑,報告稱:實踐證明,是“市場流通決定了文化功能的流轉”;同時,文化產業(yè)只有通過市場資源配置的方式才可能做大做強,滿足人民群眾不斷增長的多樣化文化需求。如何做好這個產業(yè),屬另一大題目,此處不論。
兩千多年前孔夫子的家庭責任感,人所共知:正心、修身、齊家,如果諸事可為,他還有更高的社會責任感:治國、平天下。但孔夫子教書,是要收束脩,即干肉作拜師禮的。孔夫子更有經(jīng)營致富的理論: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束脩就是他的“道”。而我們相隔著兩千多年,在最高的執(zhí)政文件上,才對以往文化的慣用后綴“事業(yè)”,作了“產業(yè)”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