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璠

一次，一位著名的小品演員到北大來給大學生們講小品表演藝術。他的開場白是這樣說的：“茅臺酒是國酒，紅塔山是國煙，北大是國校?！彪m然莊嚴中多了幾分調(diào)侃的感覺，但認為“北大是國校”也并不缺少依據(jù)。而在我看來北大是一篇散文。說它是散文，那是因為它既有如張中行先生所說的“散漫的一面”，又有那種“嚴正的一面”。我曾在北大進修一年，那一年里，我用探求的目光。自以為認真地、情趣盎然地閱讀了這篇散文，這讓我感到永遠的幸運。

記得是一個星期日的下午，季羨林先生的《中印文化交流》學術講座在北大電教樓學術報告廳舉行。我當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去了。只見報告廳兩側(cè)的窗臺上都坐滿了人，通道上也是水泄不通。時已87歲高齡的季老身著白色上衣，身板硬朗，雖說主持人有“季老今天感冒未痊愈”的聲明在前，但老人講起問題來聲音卻是那樣沉穩(wěn)清晰。我在自己的《學術報告札記》上幾乎是一字不漏地記了下來。報告結(jié)束，我和坐在旁邊的兩位聽眾閑聊，得知他們是北京市某公司的，彼此相視而笑，握手而別。

我的一位朋友說過：“北大的空氣都是養(yǎng)人的?！比绻@“空氣”是指那濃厚的學術氛圍，就肯定是“不幸而言中”。要證明這一點，你只需要時時留心那塊有名的“三角地”就足夠了。我在閱讀北大這篇散文的時候，總是把“三角地”視為一個精彩的片段，我和同室的安徽大學王榮科教授就常去那里捕捉信息，唯恐漏掉了一條于自己的研究有價值的信息，唯恐失掉了一次聽取學術報告的機會。我們之所以如此看重這塊“風水寶地”，是因為它稱得上名副其實的“信息博覽中心”，諸如各種學術活動的海報，考研信息、社團活動，乃至房屋尋租、湘西毛家酒店開張等等，真可謂三教九流，無所不有。這種開放性，包容性，甚至隨意性，是其他高校所少有的。它構(gòu)成了一道別具特色的校園景觀，時時牽引著燕園里匆忙來去的人們的注意力。

北大校園內(nèi)有兩多：一是路多；二是“園”多。路，均冠以嘉名，什么五四路、求知路、民主路等等；“園”，如燕南園、朗潤園、中關園等等。你要認識北大，這些“路”和“園”是萬萬忽視不得的，就在這些路上，說不定與你默默交臂而過的，很可能就是科學和學術上的巨人。

比如，在臨湖路上，我就親見王選院士常在路邊的樹陰里練太極拳，見的次數(shù)多了，彼此點頭，微笑，算是一種交流與對話。還有大頭、禿頂?shù)?，行走遲緩的，手里總是提一個過時的布袋子的錢理群教授，你總能在西校門一帶的道路上看到他。他那圓滾滾的肚皮里是不是裝著如東坡居士那樣的“滿肚子的不合時宜”，這是無法猜測的，而作為一位著名教授的他，對教育這件事充滿激情，說了很多發(fā)人深省的意見，倒是令我深深敬佩。至于那些“園”，無疑是騰蛟起鳳之區(qū)，是產(chǎn)生精神、思想，誕生學術的地方，有時還能成為我們判別北大學者與非北大學者的一個極好的標志：如他們都有在自己的文章末尾附上“于××園”之類字樣的習慣，如果我們以此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來研究，也許還有話可說。

北大一年，我常去的地方有三處，一是享有“亞洲第一”美譽的北大圖書館：二是中文系辦公室：三是名師住地。在我看來，這些正是北大的精華部分。我每次走進圖書館，都有一種莫名的激動。在這里，我似乎站在了“書山”之巔，披襟壯懷，視通萬里，思接千載；在這里，我似乎泛舟“學?！?，滄溟空闊，短發(fā)蕭疏，扣舷獨嘯。在中文系的辦公室，我可以在其公布欄里隨心所欲地選取我所需要的信息，也可以去認真閱讀辦公室的《課程表》。這里的所謂“閱讀”，就是看一個學期，或一段時間內(nèi)，有哪些老師開課，開的是什么課。發(fā)現(xiàn)有知名教授，耳目一新的好題目，我總是特別的留心，或者干脆記錄在我自備的筆記本上。有時真有一種“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的感覺。在我的個人經(jīng)驗中，一所學校的《課程表》具有如此閱讀價值的，實不多見。

我曾這樣發(fā)問：何謂北大?以往我們在書上、報上讀到的名人，大多能在這里見到。這就是北大。

我曾端著哲學家的腔調(diào)說過：“有的時候。時髦的缺憾與過時的優(yōu)點，會具有同樣的美麗?！北贝笠彩沁@樣。

我不止一次地注意到人們對“北大精神”的關注，或日對一個學校的精神的追問，沒有比北大人更強烈、更持久。這是因為北大在中國歷史、中國社會中的地位所決定的。本乎此，有人曾發(fā)出過這樣的聲音：關注北大，關注中國。

選自作者博客解讀!

無需呼吁，北大是絕對不會被忽視的。然而。何謂北大，卻是見仁見智。在這篇文章中，作者把北大比作“一篇散文”，原因是它既有散漫的一面，也有嚴正的一面。的確，北大各種各樣的講座、它的三角地以及著名的“一塌(塔)胡(湖)涂(圖書館)”等等，都讓學子們無限向往。

但是，我以為，真正能夠反映北大精神的，還應該是人。如文章提及的季羨林、錢理群、王選，只淡淡幾筆，卻讓人印象深刻。

手頭有一本《北大往事》，是為慶祝北大校慶110周年出版的。書中收集了北大上世紀70、80、90年代三代學子對母校的回憶。在那些深情的回憶中，舊人舊事在書中鮮活，而真正的北大精神也在其中清晰起來，青春的熱血和生命的激情應該是大學的底色吧?書中有作者提及“團結(jié)起來，振興中華”及“小平您好”兩個著名的口號的出爐，在我看來，這就是北大精神的必然產(chǎn)品?！?/p>

主持人語：

值得注意的一個問題是，上述的三所真正的大學背后，都有兩份光輝燦爛的名單，一份是名師泰斗。一份是成功學子。兩份名單放在一起，就能看出兩者之間的關聯(lián)，就能品出什么是真正的大學。

記得幾年前，國內(nèi)各大學紛紛投身于轟轟烈烈的園區(qū)建設熱潮中，一場波瀾壯闊的圈地和建樓的比賽在各高校間展開。一位教育界的專家不無憂慮地對筆者談起大學里“大師”與“大樓”何者重要的問題。其實，答案是不言而喻的。然而，當時就有那么多的校長、專家們看不透這個問題?，F(xiàn)在，不少大學陷入了為大樓買單的煩惱中，我們就更加留戀飄蕩在岳麓山上的瑯瑯書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