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 臺

女醫(yī)生萍,十年前認識了鄉(xiāng)下來的醫(yī)院小護工,因為欣賞她的聰明伶俐,便將她引薦到老公所在的公司做了一名比護工更有前途的接線生。

女醫(yī)生的幫助無疑改寫了小護工的命運,就在所有人都為女孩兒遇到這樣的好心人而羨慕時,意外突然發(fā)生了。女醫(yī)生進修幾個月后回來,眼前站著的是異常沉默的老公,他的手里,挽著那個女孩兒。那個女孩兒,大腹便便。

她有了他的孩子,而他做出一個決定:和小三結婚。

女醫(yī)生徹底崩潰了,她哭,她鬧,她歇斯底里地沖到那個女孩兒面前質問:這就是你對我的幫助的所有回報?

兩個當事的男女齊齊保持了緘默,他們的唯一解釋是———愛情。女醫(yī)生心冷如灰,她不愿意兩個茍且之人繼續(xù)借著神圣的愛情之名來玷污感情,終于,她決定放手。

轉眼,十年過去了,女醫(yī)生的兒子從十幾歲的懵懂少年,長大成人,成家立業(yè)。遭受愛情重創(chuàng)的女醫(yī)生也一直單身。

她自費開設了免費情感熱線,專門為那些中途離異的女人提供情感慰藉;每到節(jié)假日,她輕輕離開一屋子的孤單,去敬老院陪伴孤單的老人們共享佳節(jié)。十年前的傷口在她的笑容中幾乎看不到痕跡了,所有人都敬佩地說,這個女人戰(zhàn)勝了自己。

可是,沒想到這寧靜有一天又被那個女人打碎了。

她突然找到自己的兒子托孤?lián)狃B(yǎng)幼女。

原來,重覓新歡之后的前夫,在女兒出生幾年后就死掉了。前不久她又突然被診斷為癌癥晚期,看著九歲的女兒,小三想到了前夫的兒子,這是這個世界唯一和女兒有血緣關系的人。

沒人知道年輕的兒子經(jīng)過了怎樣的掙扎,最后他做出了兩個讓所有人震驚的決定:收養(yǎng)妹妹,并出資15萬為小三治病救命。理由是,只有那個女人治好了病,妹妹才會有一個溫暖的家。

第一個崩潰的是她。雖然從小到大的教育中,她從來沒有教育兒子要去仇恨誰,可是,面對一個親手毀滅自己幸福的女人,她實在無法諒解兒子做出的拯救。

第二個崩潰的是兒媳。這個即將待產(chǎn)的媽媽,看著蝸居的小家,想到即將要迎來的多余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丈夫的選擇。

她質問丈夫:你這樣做,難道就沒有考慮到媽媽的感受么。

那個善良的年輕人,眉目之間充斥著大愛的光輝,在他柔軟溫暖的心中,這世間沒有什么仇恨是不可原諒的。

為了媽媽的頑固,他甚至指責:你怎能忍心讓那個九歲的女孩兒從此無家可歸?你怎能忍心對一個病入膏肓的女人棄如敝屣?

女醫(yī)生的眼淚流干了,她對所有人的苦難可能都不會無動于衷,但對于那個女人,她能。

知道這個故事的小三,十年后再次來到女醫(yī)生的面前,她只吐出了五個字:我這是報應。

本來以為已經(jīng)徹底忘記這個女人的女醫(yī)生,重新見到當年的情感劊子手,淚如泉涌、感慨萬千。此時,這個曾經(jīng)囂張到搶夫奪愛的女人,以病殘之身托孤的可憐博得了大家的同情。而她,這個十年來一直咽淚裝歡的被傷害者,仿佛倒成了不近情面的制裁者。甚至自己的兒子,都指責自己無情。

悲痛欲絕的女醫(yī)生面對那個女人,只說了一句話:你的所有苦難,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而我的所有苦難,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一句話,驚醒所有同情心泛濫的人。

是啊,眼前的可憐就能抹殺過去的仇恨嗎?眼前的軟弱就能淡化過去的囂張和丑惡么?

那個一直以大愛為己任的兒子,第一次低下慚愧的頭顱,他終于意識到,自己膨脹的愛心其實也是一把刀,正一刀刀割在媽媽那一直流血的心上。

他終于決定做出讓步,但這時媽媽卻突然改變了初衷,讓她改變的是心理專家的一句話。

心理專家告訴她,雖然兒子的做法魯莽固執(zhí),但從另一個側面,做媽媽的卻應該慶幸,因為過去的傷害沒有在兒子的內心造成任何陰影:心理專家指出,在一場傷害中,無論加害者還是受害者,只有能夠真正選擇原諒的人才能徹底擺脫災難陰影的控制。在這個角度上說,兒子的大愛代表了他有一顆真正輕松下來的心,而媽媽的刻意遺忘,其實是靈魂依然囚禁在黑暗中的標識。

專家的話深深觸動了女醫(yī)生,她細細回味了自己這十年的心路歷程,終于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心:原來一直以來的強大和博愛,都是自己在用刻意偽裝的積極去包容受傷的內核。她想起漫長黑夜的那些輾轉,想起陷落在回憶中的心痛和絕望,現(xiàn)在她才明白,雖然十年過去了,可對那段傷害自己并沒有放下。

她又回頭去看那個哭泣的小三和無助的女孩兒,捫心自問:如果她們只是路人,這樣的求助,自己是否會接受?

剎那間,她清晰看到了真正的答案:

這個善良的女人最終牽起了兒子的手,鄭重面對小三:我答應幫你照顧女兒,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那就是盡早治好自己的病,十年前你因為自私搶走了我的愛,十年后,我不想你因為自私再次放棄自己的女兒。

小三掩面而泣,聽者無不動容。那一刻,面目平凡的女醫(yī)生,滿臉都是圣潔的光輝。大愛的溫暖在那一刻徹底照亮了這個女人孤單黑暗的生命,就如同寒冷的原野上,春風催生了千萬美麗花朵,原諒仇恨,其實是在另一個角度拯救自己。這是生活的真理,也是愛的真諦。

(日羽摘自《青年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