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民

中飯時辰,李得祥剛端上飯碗,三弟李得林急急忙忙走了進(jìn)來。李得祥詫異地問:“得林,你不是出去打工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李得林搔了搔蓬亂的頭發(fā),苦笑著說:“現(xiàn)在金融危機(jī)時期,城里的很多單位都不要打工的?！?/p>

“你不是被人家趕回來的吧?”這時嫂子王春紅從廚房里端著一碗菜湯走了過來,臉上陰沉沉的。

李得林知道嫂子是在笑話自己,但他沒有在意,仍然笑著說:“嫂子,你說什么呀?現(xiàn)在城里真的不好打工?！?/p>

“是嗎?那別人怎么沒有回來呢?是不是就危機(jī)你一個人啊?”王春紅朝他瞪了一眼,沒好氣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回來,所以也就沒有做你的飯。你還是到你媽那里去混飯吃吧!”

李得林知道嫂子說話一向刻薄,也就沒有放在心里。他笑了一下說:“嫂子,我不是來吃飯的,是想向你們借錢的?！?/p>

“借錢?”李得祥詫異地問,“你借錢干什么?”

“我想種粘玉米,現(xiàn)在這東西在城里很暢銷?！崩畹昧诌B忙說。

“憑你能種粘玉米?”嫂子冷笑了一下,揶揄著說,“我擔(dān)心粘玉米還沒長好,就被你吃光了?！?/p>

也難怪王春紅說這種話,李得林從小就是一個好吃懶做的人。那時父親還在世,家里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所以對他只吃飯不做事一直容忍著。后來父親因病去世,母親身體又不好,日子也就不好過了,于是李得林便經(jīng)常到哥哥、姐姐家混飯吃。時間長了,做哥哥的還能容忍,可嫂子卻沒有這種肚量,經(jīng)常指桑罵槐地罵人。李得林終于無法忍受了,便外出去打工?，F(xiàn)在嫂子這么損他,他心里雖然不太好受,但也不好說什么,自己畢竟是來借錢的,不好犯氣。于是他笑著說:“嫂子,我過去少不更事,經(jīng)過外出打工,終于知道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了?！?/p>

“是嗎?”嫂子冷冷的目光打量了小叔子一眼,自言自語地說,“我怎么聽說狗總改不了吃屎?！?/p>

李得祥見老婆說話有點太過分了,瞪了她一眼道:“你胡說什么呀?快吃你的飯?！彼殖艿芸嘈α艘幌抡f:“得林啊,不是哥哥不肯幫你的忙,這幾年我家的日子也不怎么好過啊!”

李得林見哥哥把話說到這個分上,知道借錢是沒有指望了,于是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哥哥家,狠狠地說:“真是太勢利了!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瞧瞧我是誰!”

離開哥哥家后,李得林沒有回家,他怕母親為自己擔(dān)心。這幾年他外出打工雖然掙了3萬多塊錢,但這點錢要想種植粘玉米是不夠的。種植粘玉米要搭鋼架大棚,費(fèi)用很高,按他家兩畝半地,至少要花6萬元,所以他才硬著頭皮來向哥哥借錢。

李得林灰心喪氣地走在村道上,突然想到了姐姐。姐姐家的日子雖然不太富裕,但借兩三萬元錢應(yīng)該是沒什么問題吧?

來到姐姐家,姐夫剛要下田,見李得林一副哭喪的臉,驚訝地問:“得林,現(xiàn)在又不過年過節(jié)的,你怎么回來了?”

“姐夫,你說什么呀?”李得林苦笑了一下后,便將外邊的情況說了一遍,接著又將自己想種粘玉米、想借錢的事告訴了姐夫。

“什么?借錢?一個子兒也沒有?！边@時姐姐氣沖沖地從房間里沖了出來,指著李得林的鼻子說,“憑你能種粘玉米?也不撒泡尿照一下自己是什么人!”

聽姐姐這么說,李得林氣得掉頭就跑。外人瞧不起自己還能原諒,姐姐可是自己的手足同胞呀!想到這里,他不禁心寒起來。

下午,李得林來到鎮(zhèn)上的農(nóng)業(yè)銀行,向一位女營業(yè)員咨詢貸款需要哪些手續(xù)?女營業(yè)員告訴他,貸款要有擔(dān)保人,如果沒有擔(dān)保人的話,可以用房屋作抵押。李得林聽后,失望得真想跳河。連哥哥、姐姐都瞧不起自己,還會有誰來做自己的擔(dān)保人呢?而自己住的那兩間冬冷夏熱、四面透風(fēng)的房子,別說是抵押了,恐怕就是白送人也不會有誰肯要的。

離開農(nóng)業(yè)銀行后,李得林走進(jìn)一家小吃店,要了兩樣菜和一瓶白酒,自斟自飲起來。當(dāng)半瓶白酒下肚后,他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感覺地面高低不平。

李得林歪歪扭扭剛進(jìn)村,就遇上了嫂子。嫂子愣了一下后,揶揄說:“瞧!有錢喝酒啦!是不是買彩票中大獎了啊?”

“我操!”李得林大喝一聲,撿起路邊一根木棍就要朝嫂子打去。嚇得她像兔子似的撒腿就跑,邊跑邊大聲叫喊:“殺人啦!”

回到家中,母親見小兒子醉得不省人事,難過地埋怨著:“得林啊!我到處找你吃中飯,想不到你竟跑出去喝酒。唉!就是借不到錢,你也不能這樣折騰自己啊!”

李得林未等母親把話說完,便“哇”的一聲嘔吐起來。吐完后,便走進(jìn)房間,倒頭呼呼大睡。

第二天清晨,李得林終于醒了。他看見母親坐在床前,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知道母親一夜守候在自己床前沒有睡覺,心里一熱,情不自禁地叫了聲:“媽!”淚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母親拉住他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得林啊!做事要量力而行。有錢就多辦事,沒錢就少辦事。只要有信心,我相信你會有出息的?！?/p>

聽了母親的話,李得林豁然開朗。母親說得不錯,我還是先用掙的3萬多塊錢種植粘玉米,等有了錢后再擴(kuò)大種植。

早飯后,李得林來到鎮(zhèn)上,乘上了去市里的班車。他要去辦兩件事,一是到市農(nóng)科所買粘玉米種子,二是請市里的一家公司來幫他搭建玉米大棚。

半個月后,大棚終于搭建好了,李得林便開始在大棚里種植粘玉米。村里人見他為種植粘玉米,竟然花兩萬多塊錢搭大棚,都感到十分可笑。難道粘玉米真的這么金貴,還要給它搭棚子?哥哥和嫂子更是覺得好笑,覺得他是大腦進(jìn)水了。嫂子冷笑著說:“等著瞧吧,有讓我們好看的呢!”

果然不出嫂子所料,一季粘玉米種下來,李得林不但沒賺到一分錢,相反還賠了不少。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原來今年的病蟲害比較嚴(yán)重,先是病害,接著是蟲害,當(dāng)然也就影響粘玉米的產(chǎn)量了。雖然李得林在外打工時跟農(nóng)科所的一名教授學(xué)了一些種植粘玉米的技術(shù),但在病蟲害防治上卻是一竅不通。

村里人見李得林賠了夫人又折兵,都嘲笑他魚沒有吃到,倒惹了一身的腥。而嫂子說的話就沒有村里人那么文雅了,她冷笑著說:“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從小好吃懶做,會有出息嗎?”

李得林聽了大家的冷嘲熱諷后,心里雖然十分難過,但也沒有說什么。三天后,他又背上行李出了村。這時村里人更是議論紛紛,說他粘玉米種不下去了,又出去打工了。姐姐特地趕了回來,要母親把大棚讓給她種蔬菜。母親沒好氣地罵她:“兄弟有難,你們做哥哥、姐姐的不肯幫助,現(xiàn)在還要打他大棚的主意,像話嗎?”姐姐聽后,羞得掉頭走了。

一個月后,李得林又背著行李回到村里。只見他滿臉喜氣洋洋,像是撿了金元寶。村里人都愣住了,這家伙是不是真的大腦有毛病了啊?其實更讓大家奇怪的事還在后頭呢!

李得林回來后,又開始在大棚里種起粘玉米來。村里人都覺得好笑,在當(dāng)?shù)?自古以來玉米都是一年一熟,這小子居然異想天開,想打破常規(guī)。村里的種田老把式張大爺吃驚地問大家:“這小子是不是中邪啦?”大家聽了都哄堂大笑。有人揶揄說:“不是中邪,是中風(fēng)!”

但是這次大家卻沒有看到李得林的笑話,而是驚呆了。粘玉米不但長了出來,而且長得十分喜人。一季下來,李得林竟然賺得盆滿缽滿。原來這粘玉米不但口味獨特,而且還具有較高的營養(yǎng)價值和保健作用,所以1斤粘玉米棒賣到三四塊錢。這些年來,城里人的生活條件好了,都舍得花錢。

更讓大家奇怪的是,這粘玉米怎么能長兩熟呢?其實這多虧了大棚,大棚能起到保溫促進(jìn)生長的作用,也就打破了種植季節(jié)的限制。

李得林出去一個月,不但到南方學(xué)習(xí)了粘玉米的種植管理技術(shù),還買回來一大堆有關(guān)蔬菜種植方面的書籍。

天氣漸漸冷了下來,李得林又在大棚里種上了反季節(jié)蔬菜。在冬天里,他讓村里人見識到了新鮮的茄子、西紅柿和韭菜?！斑@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張大爺驚訝得直搖頭,感慨萬分地說,“這世道真的變了!”

李得林笑著說:“張大爺,其實外邊的世界變化更大呢!告訴你,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要改變我們這里貧窮落后的面貌。你就等著瞧吧!” ■

(責(zé)編: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