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最后一夜,我和朋友柳五相約去看二人轉(zhuǎn)。其時,我們已經(jīng)喝了一中午的酒,然后在書店里坐了一下午。傍晚的時候,我們來到劇院附近想找個飯館,吃碗面條解解酒,順便嘮一會兒嗑。劇院附近只有一個飯館,上寫著“國營朝鮮族大冷面”。附近沒有別的可以選擇,于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走了進去。
門口坐著一個40多歲的胖家伙,穿著藍布衣服,身份不明。我問:“有熱面條嗎?”那家伙答得很干脆:“沒有?!蔽矣謫柫艘槐?,他有點不耐煩:“肯定沒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飯店的員工,如果是,碰巧我又是這里的老板,那我一定會把他開走。人家都拼著命地拉客人,他卻似乎很想把客人攆走。好在這時過來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婦女,問清情況后說:“我們這里可以把冷面做成熱湯的?!庇谑沁M去。進去以后,我和柳五又改了注意,決定喝狗肉湯。中年婦女把我們領(lǐng)到一個窗口前面說:“開票吧?!眱赏朊罪垼瑑蓚€小碗的狗肉湯,一個涼菜合盤,一共11塊錢。開票的時候,我四處打量了一番,感覺這場面似曾相識,哦,想起來了,30年前的國營食堂大概就是這樣吧?
及至進到里面,這感覺更強烈了。這是一個地下室,洋灰地面凹凸不平,顯得比較潮濕。最里面是個操作間,透過骯臟的玻璃,可以看見有個廚師在做飯。我們拿著票到那兒交給廚師的助手,換回自己的飯菜,然后自己端到桌子上來。有四五個穿著白大褂的婦女,年齡從30歲到50歲不等,分別坐在一張凳子上,緊緊低湊在一起,低聲而興奮地聊天,對我們這些顧客視而不見。果然是國營飯店。明天就要進入2006年了,居然還有這樣的飯店存在,這讓我很有些恍如隔世。飯店里除了我們這一桌,另有幾個民工打扮的人在吃飯。他們每人面前擺著一碗米飯、一瓶啤酒。中間放著一個涼菜大合盤。陰暗而昏黃的燈光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
狗肉湯很濃,上面漂著一層厚厚的油,我用小勺撈了一下,摟了一個空,再撈,才發(fā)現(xiàn)了兩片肉,放進嘴里一嚼,還挺嫩。又去碗里撈,這回可以確認什么都沒有了。
不斷有人進來,但好像都是這里的熟客,自己非常主動地去開票,然后到操作間換回飯菜,接著自己找地方坐下,這個過程中,他們都會小心地繞開那幾個圍坐聊天的服務(wù)員,生怕驚擾了她們。這些顧客,也許曾在大飯店里吆五喝六,但到了這里,他必須遵守這里的規(guī)矩。
陰冷、安靜、百無聊賴、白大褂、稀稀拉拉的幾個顧客,組成了2005年末最后一張風景畫。過去多年了,我依然記得這個恍如隔世的國營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