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麗 蔡夢吟

北京的王女士今年27歲，是小學英語教師，女兒還不到兩歲。雖說孩子上幼兒園還早，但王女士和丈夫已經(jīng)就怎樣選擇幼兒園爭論過好多次了。

這些爭論都圍繞一家幼兒園展開，李躍兒巴學園。丈夫是巴學園的粉絲，他覺得發(fā)揮孩子寶貴的天性是最重要的，能完成這種教育功能的只有巴學園；而王女士卻認為，“巴學園基本不教認字，孩子會輸在起跑線上”。

1981年，日本作家黑柳徹子的自傳體小說《窗邊的小豆豆》出版后，書中小林宗作先生執(zhí)掌的“巴學園”就成為人們心目中理想幼兒園的一種模板。

可以說，當現(xiàn)行的幼兒教育模式備受責難的時候，越來越多的西方教育理念和教學模式被借鑒消化，北京幼教市場出現(xiàn)了一大批新興的幼兒教育品牌。他們強調(diào)自己的理念和做法與眾不同，與傳統(tǒng)幼兒園不同，也與其他品牌不同，但是，對年輕的父母來說，追捧或者拒絕，都不容易，選擇變得更加艱難。

一個孩子打斷一個班的同學上課是有解決問題的智慧還是沒禮貌

李躍兒本是畫家，曾入圍“中國油畫三百家”，以前在銀川教孩子畫畫兒，后來由美術教育轉行做起了幼兒教育。

在先前媒體的報道中，李躍兒巴學園是這樣被介紹的：“他們將流行于英美幼兒教育中的皮亞杰、弗洛伊德、蒙特梭利的心理學，以及華德福、蒙特梭利和瑞吉歐的教育模式融會進中國的現(xiàn)狀和中國孩子的性格與心理特質(zhì)中，建立了在國內(nèi)幼兒教育領域獨樹一幟的知名品牌?！?/p>

巴學園收費不低，每個孩子每個月3000元，盡管如此，它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模式在家長中很有市場?！芭抨牭娜撕芏唷?，巴學園的一位老師說，有的甚至為此不惜舉家從外地遷至北京。

李躍兒常常會講一個例子。巴學園一個5歲的小姑娘，一次和媽媽一起去英語學校。媽媽在和熟人說話，可她想去衛(wèi)生間，于是自己去找，但是推錯了門——這是一間正在上課的教室。她馬上說，“哦。對不起，打擾了。不過，我想請問一下，衛(wèi)生間在哪里?”

“打斷人家上課，我覺得這樣很沒規(guī)矩?！庇浾哒f。

“但她只是一個5歲的孩子。”李躍兒說，巴學園是要培養(yǎng)易于生存的孩子。她有的是解決問題的智慧，自我保護的能力，“她總不至于讓自己憋得那么難受?！?/p>

奉行新理念的幼兒教育機構大多都強調(diào)這樣的教育是視兒童為有別于成人的獨立個體，更注重人格培養(yǎng)和能力訓練，有“爆發(fā)式的教育成果”，短期內(nèi)不易察覺，但卻會在某一時間以爆發(fā)的形式，彰顯出孩子內(nèi)在的心智發(fā)展水平。

30歲的徐先生考察了很多幼兒園，一開始對這些新理念興致盎然，可越到后來越覺得沒譜，“太泛濫了”。幾乎每一家都會提到蒙氏，每一家都提到雙語教學、藝術教育，“怎么上課、上什么課，卻各有各的標準，我也不知道怎么評價孩子學的好不好。”

這里的孩子不適合中國國情?

中午，巴學園的草莓班，孩子們正在脫衣服準備睡覺。一個小朋友跑到記者跟前，手指了指那邊同學，問：“你是他們的媽媽嗎?”

“不，我不是?！?/p>

“那你是誰?”

“嗯，你可以叫我阿姨?！庇浾哒f。

“你應該告訴他，你的名字?！币晃焕蠋熐穆曁嵝延浾?。

在巴學園，老師跟孩子們都彼此直呼其名；而人園參觀的家長也不能大聲問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幾歲了呀”之類的話，以此體現(xiàn)對兒童的尊重。

“這樣西式的稱呼方式，在別人看來并不禮貌。”記者說。

“我們不是進行西式教育?！崩钴S兒說，孩子跟成人的人格是平等的，我們互相尊重，跟朋友一樣相處，“禮貌并不是靠稱呼來體現(xiàn)的?！?/p>

巴學園的12項觀園細則中，9項是明確告訴家長“請不要”怎么做，很多成人跟孩子交流時的習慣用語，家長們的某些“慣性”行為在這里不受歡迎，比如“請不要摸任何孩子的頭或任何地方”。

“這有些矯枉過正了。”徐先生認為在這種環(huán)境下成長的孩子可能不適應外部社會，“我不能要求兒子遇到這些問題時都拒絕回答，或者，別人想摸一下他的頭。他也要扭著身子拒絕，很多時候別人這么做只是為了表示友好。”

當一個傳統(tǒng)園的老師來到巴學園，對嬉笑的孩子們大喊“閉嘴”的時候，一個4歲的男孩告訴她，你應該說“請閉嘴”。這位老師滿面通紅，非常尷尬，有些下不來臺，當她再次沖孩子們喊“閉嘴”時，男孩跟同伴說，“算了，她沒上過巴學園”。

我不愿意讓我的孩子當小白鼠

“第一次去巴學園的時候，最讓我驚訝的是巴學園的環(huán)境，非常原生態(tài)，有木樁子、汽車輪胎、大泥坑。現(xiàn)在的孩子很少有機會接觸這么‘土的環(huán)境，感覺很接近自然，在這里孩子的身心發(fā)展一定會很健康?！泵响o說。

也許，正是這樣的戶外活動場所在北京甚至全國的幼兒園中不太常見，才吸引了那么多城市父母。這里的地面沒鋪水泥，滿是黃土，院子里甚至還養(yǎng)了兩只羊，在禽流感不嚴重的時候，孩子們還曾喂雞，他們也養(yǎng)過兔子，種過西紅柿。

原生態(tài)的育兒環(huán)境，西式的師生關系，其實是近些年非常時髦的幼教理念。巴學園如此的條件按說非常有誘惑力，但“擔心孩子上小學之后不適應”是一些家長考察之后，最終還是選擇了傳統(tǒng)園的比較一致的理由。這些家長認為，幼兒園里的新理念并不能推而廣之，上小學之后，孩子們不得不面f臨新的規(guī)則，再次回歸傳統(tǒng)的教育模式。

對于巴學園孩子對老師的反駁，李躍兒認為，這說明“他不會因為別人沖自己大聲嚷嚷，或者罵自己，就認為自己不是好孩子”。

但徐先生卻認為這樣的孩子“霸道沒禮貌”，“如果上了小學，恐怕沒哪個老師受得了”。

“我沒有讓他在國外念小學的計劃，也就沒必要讓他在國外的教育理念下完成早期教育?！毙煜壬f，既然最終得讓他適應中國的教育模式，為什么還要浪費這么長時間?

文化課不是巴學園教育的重點，也是讓家長心里打鼓的一個問題?！拔以趨⒂^巴學園的時候就問過?！鼻叵壬f，“園長當時說孩子進小學不容易適應。是因為巴學園不提前教小學的課程，但3年級以后巴學園的孩子會更好。不過巴學園出去的孩子三年級以上的還很少，這種說法有待考證?！?/p>

“這幾乎是來巴學園的家長都要問到的問題。”李躍兒說，傳統(tǒng)園出去的孩子進入小學以后同樣會有一個適應的過程，而巴學園一直致力于培養(yǎng)易于生存的孩子，他們首先是有很強的適應能力。

李躍兒說，巴學園的孩子不是從小就學識字、做算術題，盡管他們在一、二年級的對候?qū)W習不如從4歲就開始學小學知識的孩子那么好，但“我們的孩子會發(fā)現(xiàn)努力一分，才會得到一分。慢慢地，他們會覺得越來越輕松，巴學園的孩子在任何學校都會顯示出來越往后力量越大的狀態(tài)?！?/p>

但轉了一大圈，徐先生更傾向于為孩子選擇傳統(tǒng)的幼兒園，“最起碼它的課程設置、上課模式都很完善了”，“我也不求什么能力培養(yǎng)了，就圖心里踏實?！?/p>

“在目前這種國情下，我是不愿意讓我的孩子去當小白鼠的，還是傳統(tǒng)園更保險一些吧。”一位選擇了傳統(tǒng)園的“80后”家長說，“過去沒有巴學園，人人都上傳統(tǒng)園，該成才的孩子也照樣會成才。我覺得，任何一種教育模式。都有它的優(yōu)勢與弊端，巴學園未必適合所有孩子?！?/p>

李躍兒坦承，巴學園決不是一所發(fā)展得百分之百完善的幼兒園，而是一個不斷追求完善的現(xiàn)代教育幼兒園。經(jīng)過許多年，傳統(tǒng)教育已經(jīng)發(fā)展得非常完善了。但是，傳統(tǒng)教育的這種“完善”可能隱含著最大的“不完善”。

“而巴學園，因其剛剛踏上現(xiàn)代教育的探索之路，所以不可避免地會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問題?！崩钴S兒說，巴學園是一個不斷出現(xiàn)問題、不斷解決問題的幼兒園；是一個每一天都在探索、每一天都在想方設法追求完善的幼兒園。所以，在這樣一個幼兒園里，出現(xiàn)問題是正常的(因為它符合“探索”的規(guī)律)，不出問題就不正常了。

“家長需要正確面對這種新型教育所處的位置及狀態(tài)?！崩钴S兒說，家長有權利為孩子選擇自己中意的幼兒園，巴學園也有權利選擇自己中意的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