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我出生于江西省瑞金市象湖鎮(zhèn)河背街嚴屋村。我的堂祖父嚴慶堤是一員開國少將,曾經出任過中國人民解放軍工程兵副政委。我的祖父嚴慶豐也是一名紅軍高級干部,可惜歷盡千難萬險,好不容易走完了長征全程,卻在甘肅境內遭遇土匪襲擊,不幸壯烈犧牲。我的伯父年輕時曾受毛澤東主席的指派,帶人上山砍伐木頭,修建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大禮堂和旁邊的防空洞……作為紅軍的后代,我從小就潛移默化地接受了紅色文化的熏陶,對紅色歷史和紅色文物情有獨鐘。
1982年,我偶然得知蘇區(qū)也曾實行過供銷合作股份制,而且有個贛縣老人至今還保存著一張印有馬列頭像的股票憑證。我一聽,不由得眼睛一亮,心想若能把此等票證、實物收藏到手,豈不是等于收藏了一段“有形”的歷史?我拿定主意,當即搭車匆匆前往贛縣,頗費一番周折,終于如愿以償。后來幾經考證,證實這張由聯(lián)合消費合作總社發(fā)行的、面值二角的彩色版蘇區(qū)股票,果然是一件十分珍貴的歷史文物,在當時尚屬首次發(fā)現(xiàn)。
1984年5月,我因對蘇區(qū)消費合作社歷史有一定的研究,被中華全國供銷合作總社借調進京,受聘擔任《當代中國的供銷合作事業(yè)》叢書編輯。1986年借調期滿,我從北京返回瑞金,旋即被安排在瑞金縣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工作。1987年又被調到瑞金中央革命根據(jù)地紀念館,任專職編研干部。如此頻繁的工作調動,正好給了我更多接觸珍貴史料和文物的機會,大大開闊了我的視野,增長了歷史專業(yè)知識和文物鑒賞水平。
1998年,我因工作需要,再次被調動到瑞金市人民法院,受托負責籌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最高法院舊址和蘇區(qū)審判史陳列館。為了收集相關的資料和文物,我一路風塵仆仆走訪了原中央蘇區(qū)、湘鄂贛蘇區(qū)、川陜蘇區(qū)和遵義、延安等地,行程上萬公里,為期七八個月,收集到了大量珍貴文物和約100多萬字的重要資料,拍攝了近100個膠卷,從而確保了舊址和陳列館如期完工,并復原陳列。
如果說史學研究是一項勞心費神的差事,那么文物收藏則是一門耗資傷財?shù)臓I生,需要投入大量資金作支撐,依靠個人微薄的工資顯然無濟于事。早在1989年,我在壬田鎮(zhèn)發(fā)現(xiàn)了一塊清朝道光年間的瑞金縣官府大印,當時因財力不濟,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這塊稀世珍寶被文物販子買走。官府大印的流失,成了我痛惜一生的心病;囊中羞澀的尷尬,也常令我苦惱不已。但我一介文弱書生,別無生財之道,惟有在繁忙的工作之余,結合文物收藏著書立說,再把稿酬用于文物收藏,來一個“以藏養(yǎng)藏,以文養(yǎng)藏”,由此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huán)。
1999年春,我經過一番艱苦的討價還價,終于以1200元的價格,從一個文物販子手里買下了一份由鄧小平主編的《紅星報》。隨后,我相繼在《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等報刊發(fā)表了一系列考證文章,稿費收入基本上跟購買文物的成本持平。
有時候,我也會拿出一些多余的藏品跟同行互通有無,調劑余缺,想方設法增加文物收藏的種類。我曾用一張清代的雕花床,換取了一枚會昌縣蘇維埃政府的印章;用抗戰(zhàn)時的路條交換古錢幣,又用古錢幣交換蘇區(qū)時期的手雷、土炮、布證、銀票……有不少人見我不謀私利,醉心于文物收藏、文化傳播事業(yè),深表敬佩,紛紛主動向我提供有價值的文物或文物信息。我收藏的一塊重達150公斤的明代石雕,就是一群農民工自告奮勇,義務用板車運送到我家里的。
隨著當?shù)匦蓍e文化產業(yè)的蓬勃興起,我緊跟形勢,收藏地域從瑞金擴大到整個贛南,收藏種類也從紅色文物拓展到古代及客家歷史文物。2003年4月,我深入贛南著名的客家古村落、清代理學家羅有高的故鄉(xiāng)——九堡鎮(zhèn)密溪村,收藏到了兩塊羅有高著作的樟木質木刻印板,為研究贛南客家史、經濟發(fā)展史,開辟密溪古村落旅游線路提供了重要的依據(jù)。
20多年來,我通過各種途徑、不同方式,收藏了十幾個門類約一萬余件文物、史料,另有藏書6000余冊,其中大多為精品、孤品,光是國家三級以上的文物就有200多件。為了向社會各界人士提供一個展示、發(fā)現(xiàn)、保存文物和學術交流的平臺,使個人收藏品社會化,最終實現(xiàn)弘揚紅色精神、傳承歷史文化的目的,2000年1月,我在自己家里創(chuàng)辦了全省首家個人博物館,2003年5月,又在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舊址旁邊,投資興建了一座瑞金市客家文化民俗藝術博物館。
2008年3月,我依托博物館的資源優(yōu)勢,聯(lián)合有關部門策劃、舉辦了“紅都瑞金首屆民間古玩藝術收藏品交流會”,周邊五省46縣市約300多名收藏愛好者,欣然攜帶近萬件藏品赴會,交易場面相當火爆。交流會的成功舉辦,有力地促進了民間收藏與交流,一個初具規(guī)模的古玩藝術品交流市場,正在紅都瑞金悄然形成。
近年來,全國各地上門向我求購文物的人絡繹不絕,幾乎踏破了我家的門坎,親朋好友們都勸我該出手時就出手,不妨趁機發(fā)它一筆橫財,但我明確表示:我收藏文物不是為了換取物質上的享受,而是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和傳承歷史文化。無論我的藏品值多少錢,它都是屬于紅土地和客家人民的,我遲早會毫無保留地把它交給國家,或比我更適合收藏的人!
坐擁無價之寶,卻過著一種近乎“苦行僧”般的日子,別人都戲稱我是收藏歷史的“負翁”……
(責編:石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