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聽對面的校長說著春天。

轉(zhuǎn)學(xué)和春天有什么關(guān)系?

父母要把她轉(zhuǎn)到另一所中學(xué)，與她所讀書的城市相距兩百公里。父母以為，這樣就可以把她和另一個男生分開了。

不是沒有鬧過，反抗過。不去!就不去!然后反身把門鎖上。她離不開學(xué)校的足球隊長，雖然她的成績從年級前十名落到了一百多名，可是，她從來沒有后悔過。她喜歡他，喜歡和他偷偷跑到櫻花樹下發(fā)呆，喜歡寫情書給他……老師和家長說過一千遍了，她仍然無動于衷。這心中最初的戀愛，依然霸占著她的心。

母親跪在她面前，求她轉(zhuǎn)學(xué)。

她沒有哭，心仍然是硬的，只是看在母親下跪的分上，去了。

新學(xué)校的校長一直在說春天：“你看上頭，春天所有的花都會開，爭奇斗艷，多美呀?！?/p>

她歪著身子，不知道這位校長到底想干什么，也根本聽不進(jìn)去。

她在想，如何跟他保持聯(lián)系呢?寫信?怕被截住。打電話?手機被沒收了。上QQ?沒有電腦。

校長還在說：“丫頭，你知道嗎?有一種花，它總是早早地開，在春天里最早開，比所有的花都早，你猜到秋天它怎么樣?”

她疑惑地看著這個據(jù)說搞了30多年教育的老頭。“怎么樣?”她終于開口了。

“它沒有結(jié)果。因為花開得太早了，不飽滿，所以，沒有果實。”

“那晚一些開呀!”話一出口她就知道上當(dāng)了。這明明是在說她呀。用花比喻她，16歲談戀愛，是早了些，可是，這種心動，是第一次，多么難得。為什么要放棄?

校長請他們一家三口吃飯，席間說了一個故事。10年前，有一個女孩。也是16歲，瘋狂地喜歡上了一個壞男孩。那個男孩打架、喝酒、抽煙，后來差點兒被學(xué)校開除。做父親的打過女孩、罵過女孩，差點瘋了。到最后沒辦法，把女孩轉(zhuǎn)到了北京。三年之后，女孩考上了大學(xué)。后來，那個女孩又去了法國……

“后來呢?”她急急地問。

校長笑了：“后來就完了?！?/p>

“完了?”

“是呀，”校長說，“女孩留學(xué)法國，越飛越高；男孩才初中學(xué)歷，他們能有共同的理想和人生信念嗎?還有，我得告訴你那個女孩是誰。她是我的女兒。所以，請理解你的父母，他們只不過不想讓你過早折斷翅膀，他們想讓你越飛越高。”

這確實是個令她吃驚的故事。她想，如果足球隊長也考不上大學(xué)，她還會要他嗎?

再反過來，如果她沒有考上大學(xué)，他還會要她嗎?

她偷偷跑出去找了個公用電話。是打給他的。以為他會安慰自己，以為他會說：“沒事的，我們爭口氣。都好好學(xué)習(xí)?！?/p>

沒想到他卻說：“還嫌惹的麻煩不夠?班主任又找我談話了，你有完沒完?我早就煩透了!別來煩我了!”

她呆住了，

眼淚終于噴薄而出。之前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幻想，自己這朵叫愛情的花的確開得太早了，而秋天的寒意則提前到來了。

再見到校長，她有些茫然地問：“校長，我這朵花還能開得好看嗎?”

校長拍拍她的頭說：“傻孩子，每朵花都有屬于自己的春天。你要耐心等待真正屬于它的花期?！?/p>

兩年之后，她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大學(xué)。母校請她回去作報告，因為她的高考成績?nèi)械谝?。在禮堂里，她動情地對學(xué)弟學(xué)妹說：“每朵花都有自己的春天，春天不會因為花的提早開放而到來，但我們一定要選擇在春天里，開出最美的人生之花?！?/p>

(選自《文苑》2009年第8期，略有改動，阿 紫／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