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以為在時評的強力擠壓下,雜文已到了茍延殘喘的時候;曾經(jīng)以為卓有建樹的雜文大家們已經(jīng)偃旗息鼓,走向仕途或者下海經(jīng)商去了;曾經(jīng)以為在“說了白說”的現(xiàn)實窘境下,許多人成了沉默的大多數(shù),放棄了言說,放棄了思想……然讀完劉成信、李君、王芳主編的《中國當代雜文二百家》,我如釋重負,如獲新生。
客觀地說,選入該書的大多數(shù)作品我是讀過的,但沒有如此系統(tǒng)、如此以史的眼光去閱讀它們。這個選本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觀照社會進程的獨特視角,它比詩歌史、小說史、散文史更能集中反映新中國成立六十年來社會生活變遷尤其是人們思想解放的全過程。它讓我們看到后魯迅時代,雜文作家們?nèi)绾我宰约旱哪抗庥^察社會、關注生活、思考人生。盡管他們思考的廣度、深度、細膩度不盡相同,但他們拒絕平庸、拒絕“唯一律”、追求真相、追求真理的精神是一脈相承的。在這部書中,我們看到有許多文章對封建專制進行了深入的剖析,從廖沫沙的《議論皇帝好》、秦牧的《皇帝癮》、王春瑜的《“萬歲”考》,到邵燕祥的《切不可巴望“好皇帝”》、季羨林的《漫談皇帝》,再到李興濂的《“站在籠子里”的美國總統(tǒng)》,我們能清晰地看到作家們的現(xiàn)代意識是怎樣由覺醒而走向深化的;而《談獨立思考》、《容忍與自由》、《唯一律癖》、《犬儒的刺》、《“還我頭來!”》、《“敢怒而又敢言”的自由》、《說真話之四》、《失語》、《“精神保姆”》、《一只特立獨行的豬》等名篇對獨立思考和言論自由的呼吁,今天讀來,尤感振聾發(fā)聵,特別是胡適《容忍與自由》一文的思想價值,遠沒有被人們認識到;還有許多作品揭開假象,回歸常識和理性,如《二狗哲學》、《改寫葉喬波》、《荒謬的苦難美學》、《李逵:淳樸的嗜血者》、《我們的孩子如何長大》等作品,揭示了苦難對人性的扭曲,重提人的生命、平等、尊嚴等普適價值;《盛世略編》、《回望農(nóng)民》、《盛世下的沉思》則對所謂盛世提出了質疑和反思。
本書主編的文體意識,亦值得稱道,我們讀到了劉征、蘇中杰等人的非常規(guī)雜文,也讀到了一些比較好玩的雜文。這些作品告訴我們,雜文沒有程式,雜文可向寓言、戲劇等許許多多的兄弟文體學習。
不過,以我的目力所及,我覺得余杰的作品入選太少,而阿敏、童大煥未能入選,是真正的遺珠之憾。
(徐懷謙:雜文作家,《人民日報》“大地”副刊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