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 宴
馬局長要去赴宴,他特意換了裝,染了發(fā),心中幾分激動,幾分得意。因為宴請他的人是他心儀已久的王美玫。
多年來,王美玫就像一朵熱烈的玫瑰開放在他的心里,這朵玫瑰雖美艷,卻帶著刺兒。沒提升局長的時候,他感到王美玫對他時冷時熱,為此,他時而心生歡喜,時而悵然若失。他清楚地記得那年他剛當上處長的時候處里聚會,王美玫面如桃花般地給他敬酒,滿口的恭維話說得他心中癢癢,給他斟酒時深情地對他一笑,那要命的一笑讓他至今難以忘懷?,F(xiàn)在他當上了局長,工作忙了,事情多了,但是再忙再累他心中始終留有王美玫的位置。今天,王美玫提出要宴請他,馬局長喜出望外,嘴上卻說應(yīng)該我請你才對。王美玫用不容置疑地的口吻說,我應(yīng)該為你擺慶祝宴,祝賀你當上局長。馬局長求之不得能有與王美玫單獨相處的機會,滿口應(yīng)承道,誰請誰都一樣。
穿戴收拾停當,馬局長又考慮該給王美玫送什么禮物,他在辦公室的柜子、抽屜尋找了一番,多是名煙名酒。說來也怪,局系統(tǒng)的熱電廠廠長退位,不少人盯上了熱電廠廠長這個肥缺,送禮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這些送禮的人中有幾個他并不熟悉,他自嘲:收了人家的東西,還不知人家是誰。
沒有找到適合的禮物,馬局長又去了商場。從商場出來馬局長滿面春風地奔向餐廳。
王美玫笑顏如花地迎了上來,差點撲到馬局長的懷里。要不是看到有個男孩子在座,馬局長定會趁勢將她攬到懷中。
“我兒子?!蓖趺烂嫡f,“快叫伯伯?!?/p>
小家伙很精靈,伯伯長伯伯短叫得他心里甜甜的。馬局長撫摸著男孩子的頭:“這孩子真可愛,我喜歡?!?/p>
“那就給你做個干兒子吧?!蓖趺烂嫡f。
馬局長真心喜歡這個小家伙,將他抱到腿上親切地問:“伯伯做你的干爸爸愿意不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的?”男孩兒一臉天真地說,“昨天晚上我爸爸對我媽媽說,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我不愿意也沒辦法?!?/p>
馬局長一怔,見王美玫紅了臉。漲紅臉的王美玫正用一雙勾魂的眼睛望著他,為了避免雙方的尷尬,馬局長拍拍孩子:“給干爸爸說想要什么禮物,一會干爸爸給你買。”
男孩兒不假思索地答道:“禮物就不要了。干爸爸,你是我的干爸爸了,那我親爸爸和你就是兄弟了,你就讓你兄弟當個電廠廠長吧?!?/p>
馬局長又是一怔,抬頭看到王美玫水一樣柔情的目光。
棋 癡
狗蛋這孩子簡直是瘋了,自從認識了鎮(zhèn)上那個叫小滿的半大小子,就變著法兒地禍害人。作為娘親,掐死這個逆子的心都有了。
也不知那個半大小子對她的兒子說了些什么,自己的逆子竟將老祖宗留給她的傳家寶物——金簪子偷走了。任憑她打罵,逆子就是一句話:“我要找曾雄下棋!我要去省城!”
“祖宗!省城遠在天邊,你怎么去?哪有路費?曾雄是你祖宗?人家認識你?”
“我要找曾雄下棋!我要去省城!”
“你下的那算什么棋?一堆土坷垃!天下有你這樣又傻又犟的驢嗎?世界上到底有沒有曾雄這個人?你聽那半大小子胡謅?”
“有!有曾雄這個人,我見過他的相片。他是全省最高的連珠棋手!”
“虧你那先人!上天啊——你著什么魔了……”娘無奈之下只有痛哭,“今天我就是死了,你也要去?”
“要去!”
娘發(fā)瘋般地撲向墻角,墻角放著被逆子看做生命般寶貴的東西——一堆煤碴和石子。那是逆子心愛的棋子。
娘剛拽出布包,逆子就撲上去拼命地搶奪。布包被撕開了,落下了一地算盤珠子。
娘稍一怔神就反應(yīng)過來,起身尋找柜中的算盤,果然算盤不見了。原來算盤被逆子拆做棋子了。
逆子不管娘的死活,天天盼著小滿的消息。
小滿是他認識的第一個山外的學生,是前不久學校讓他參加鎮(zhèn)上下棋比賽時認識的。小滿和他一樣酷愛連珠棋。從小滿的口中,他頭一次得知連珠棋以外的東西,頭一次聽到省城和曾雄。小滿說,曾雄是全省連珠界第一高人,小滿還說,他立志要打敗曾雄,要把全省第一爭奪到咱們鎮(zhèn)上。
小滿說可惜他遇上比他棋技高一百倍的狗蛋,他要是有狗蛋的下棋水平,他早就找曾雄一比高低了。他還說,曾雄下的棋局他見過,根本沒有狗蛋下得好。小滿讓狗蛋看了曾雄下過的棋譜和曾雄本人的相片。
隨后狗蛋仔細看過了全省第一高人曾雄的棋譜,發(fā)現(xiàn)有些漏洞,他有自信戰(zhàn)勝曾雄。
小滿那句——他要是狗蛋的話,他早找曾雄一決高低了,讓狗蛋熱血沸騰。
找曾雄!打敗他!狗蛋心中騰升起強烈的愿望。小滿說得對,有他們這樣的人在,他的鎮(zhèn)上要得全省第一!
終于,小滿用金簪子換來了去省城的路費。狗蛋只有一個信念:打敗曾雄!
狗蛋先是步行,接著又乘汽車,后又轉(zhuǎn)火車,幾經(jīng)周折來到了省城。出了火車站,面對熙熙攘攘的人流他傻眼了:到哪兒去找曾雄呢?小滿曾告訴他,曾雄在省城搞了個連珠俱樂部,到那里去找他。
幾天來,他像流浪兒一樣奔走在省城的大街小巷,風餐露宿,倍感凄苦。
他終于找到了那個俱樂部,可曾雄不在。有人將他指引到一個小餐館跟前,說曾雄在這里。
餐館里有人在吃飯,這讓狗蛋一下子想起在家和娘一起吃飯的情景,待他這次回去一定要和娘好好吃頓飽飯。
“誰呀?誰?誰——找我?”
餐館內(nèi)有響亮的聲音傳出,狗蛋一抬頭見一個手拿炒勺、腰上系著圍裙、一副廚子打扮的中年漢子,對著門外東張西望。
是相片上的那個人!狗蛋認了出來。狗蛋糊涂了,他不明白曾雄怎么成了做飯的了?狗蛋不解地問:“你不是全省連珠第一高手嗎?怎么成了做飯的了?”
“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廚子一臉狐疑。
“我……”狗蛋一時語塞,掉下兩行淚來,口中不連貫地說,“……我,下棋……連珠……”淚水就模糊了他的眼睛。
廚子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上來摟了摟他的肩:“我也得掙錢吃飯哪!下棋是業(yè)余的,當廚師才是我的本行。小兄弟,你先進來,進來吃碗面?!?/p>
這種情況實在出乎狗蛋的預(yù)料,他感到很失望很委屈,他的雙腿如注入了鉛般沉重。他癡癡地看著眼前的廚子曾雄,任憑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恣意地流淌。